现实中其实正好相反，太祖官家是相继尝过兵不血刃拿下邻国的硕果的。

自从得到吴越三人组最强助攻，太祖这些年来的人生就像开挂一样。

但不知为何，他此刻被抽干所有力气，瘫坐在座椅上。

他总觉得现在尝到败北滋味的是自己。

戏台上的一切近在咫尺。

他一幕幕看着，就像自己亲身经历失去皇权、护不住百姓，从庙堂到民间，全国上下无差别被敌军肆意侮辱。

官家脸色灰败，像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

如果说之前还闹着要上台打死谁，现在简直已经放弃抵抗。

他眼看着完颜宗望这头狼王再施毒计。

他显然不满足于拿下汴京，出发前，他们大金皇帝对后续事宜是有整体部署的。

狼王满意地看了一圈他的俘虏们，乖乖，好几十万人呐。

“这样看来，你们大颂欠大金的债已经还清了，我们这就收兵。”

“信他个鬼啊！”

赵文化也恨得牙痒痒。

“整个汴京财宝被洗劫一空，人也抓的抓，杀的杀，都快成一座空城了，这个时候不退兵做什么？”

他最恨这家伙道貌岸然，狼王自己却引以为豪得很。

“既然这样，就将这些人都押到我们上京去，陛下还在那里等着呢。”

不怕恶棍粗又壮，就怕恶棍有智商。

金军俘虏的这些人，除了大量妇女供来取乐，剩下财宝粮草，还有大批工匠，都是用来建设大金国的。

“这样看来，金人确实跟只图享受，眼光短浅的契丹一族不同。”

钱惟浚发出感慨。

“要不是他们地方小，人数有限，说不准还真能一统中原。”

大颂汴京虽然人财两空，但剩下大片河山，却不是金人短时间内能染指的。

他们显然也深知这一点，一边将各色人才向自己国家输送，一边留下部分兵将，继续跟大颂百姓周旋。

“剩下的州县，从今天起也归我大金国管理。服从管教的官员还可以继续留在任上，不然就，哼哼！”

所有人都知道狼王没说出口的“哼哼”两字是什么意思，自然也没有人明面上跳出来反抗。

话虽说得狠辣，完颜宗望心里其实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一定有反动分子私下里蠢蠢欲动。

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只能由自己来完成了，他决定留下来继续死磕。

他指挥部将马不停蹄北上，将大量粮草财宝，皇族工匠押往大京。

临行前赵桓苦苦哀求。

“将军接下来也需要人手，就让我留下来吧，替你们陛下暂管一应事宜。”

他实在不想去到那个陌生又可怕的国度。

可是赵桓的示弱哀求没有得到狼王的首肯。

“嗤！”他冷笑一声。

想得美！

没看见他将姓赵的皇族一网打尽，尽数绑去大金了么？

虽然赵颂王朝都已经废到了尘埃里，但一定有脑子不清醒的臣民一心尽忠。

任何赵氏骨血留在大颂都是个雷。

他怎么可能放任赵桓这枚最大的雷埋在这片他还不能完全掌控的土地上？

见到狼王的表情，赵桓立即不吭声了。

狼王相当满意。

“你们还等什么，赶紧伺候两位陛下上路呀！”

完颜宗望一手一个，将赵桓父子推得跌跌撞撞。

饶是如此他还不满意，他要将赵氏仅存的一点威望也碾压到尘埃里。

狼王血色的眼珠一转，又想到一个恶毒点子。

“是了，在我们上京，投降的战俘是要向我们陛下行礼的。”

他已经想到一个绝妙的方式。

“将他们的上衣全都扒下来，脖颈里套上麻绳，手脚也都绑住，就这样绑到上京去！”

这个受降仪式倒是别出心裁，兵将们简直合不拢嘴。

又有乐子瞧了。

“是，将军！”

并将们齐齐动手，麻溜地扒去颂人衣物，就从赵桓父子开始。

谁能忍受自家主君被反复侮辱？

“陛下，陛下！”

有人扑上去大哭，有人牙齿咬得咯咯响。

可是没有用，场面又乱又嘈杂，人群中虽然不断响起反抗的声音，到最后无一例外被镇压。

赵桓跟他老爹不仅被扒了衣裳，还被劈头盖上两块血淋淋的羊皮。

父子俩手脚都被牢牢捆住，仔细一看，麻绳的另一端还牵在金军手里。

“哈哈哈，这样看上去，像不像我们在老家牧羊的样子？”

“可不是牧羊嘛，这分明就是两脚羊！”

气氛突然有一种不顾人死活的欢乐，完颜宗望也觉得好笑，大手一挥。

“既然如此，就叫牵羊礼好了。”

这算是他送给主君的一份大礼。

狼王留心看赵氏父子的反应，结果那俩父子全程低着个头，看样子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却始终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想过抵抗一下。

任凭完颜宗望怎样挑衅，激得台下大众血脉狂飙，他们也不敢抬一下脑袋。

好了，这下赵氏皇族在百姓心中的威信一定跌进了泥地。

完颜宗望心情大好。

逗完眼前的两脚羊，他立刻命令手下启程上路。

赵氏父子默默跟在前头，一直紧盯着夫君看的朱皇后实在忍不下去了。

“赵桓，赵桓你不能就这样认命，抬起头来呀，赵桓！”

听到呼唤，赵桓匆匆抬眼望了一下，紧接着，他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朱皇后绝望了。

或者说，从上衣被扒，赤身露体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绝望。

见自己的夫君是这样软弱到底的货色，朱皇后心中升起一股悲哀的力量。

“砰！”

她趁牵住她的军士不注意，突然冲出人群，一下撞在侧面一块山石上。

“啊——”

台上台下都有人大喊。

这个时候，人群里冲出更多的人。

有宫闱女子，也有朝堂大臣，更有工匠百姓。

“砰！”

“砰砰！”

“砰砰砰！”

有王妃帝姬边跑边疯狂大喊：“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这些畜生！”

“我生是大颂的人，死是大颂的鬼，永不做金狗的臣子！”

“就算死，我也不给金狗做牛做马！”

不管到什么时候，也不论男女，汉人始终不缺最后的血性。

这个时候完颜宗望的神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怎么回事？竟然看不住一介女流？”

他手一挥，直接将看管朱皇后的军士脑袋搬了家。

“啊——”

又是一阵乱喊。

但经此一闹，金军提高警惕。

他们找来结实的镣铐麻绳，将两脚羊们一个接一个串在一起，继续北上的路。

为首的两个依然是标价最高的赵氏父子。

背景音乐声中，他俩还是低垂着头。

“除了工匠，路上别管其他人吃喝。”完颜宗望最后还不忘交代一句。

他可不做浪费口粮的事。

赵氏父子的功能已经挖掘干净，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乎他们是否真的能活到大京。

只是，依然有忠心的臣子一路在照顾两位国君吃喝。

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一路几十万人饿死大半，剩下的连同两位帝君，竟然真的来到金人的上京城。

“甘心万里为降掳，故国悲凉玉殿秋……”

暮色四合，凄婉的背景乐里，舞台一点一点暗到看不见。

下面静默许久，然后突然像油锅里倒进一瓢凉水，猛地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