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卖地榆的花店
作者:你的星怒 | 分类:仙侠 | 字数:47.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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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我不想还了
一个人,每天早上醒来一般有两个选择。
一,是盖上被子继续做你没做完的梦。
二,是掀开被子去完成你未完成的梦。
“老东西,你的店里好像有一个高阶天使。”坐在君玮肩上的阿波菲斯捻嘴说道,她娇小的身躯上燃起漆黑的火焰。
就像短暂时光中绽放的永恒,那是毁灭无数文明为代价的气韵,是漫长岁月中所有恨意交织的情感。
“你的老相识?”
气韵在阿波菲斯手中凝聚出一柄长剑,她眼里怒火冲天,过去的回忆无不在刺痛她的大脑,如蚂蚁啃食,手在不停颤抖。
如果不是君玮在旁边,此刻的阿波菲斯就会立马失控,抛下所有的一切,也必须砍下她憎恨的天使的脑袋。
“天界曾经照顾的一个后辈,她不知道天界过去所做的肮脏。”
“阿波菲斯,你憎恨的对象应该是那个屑天使,放松身心,若是在这里失控,我救不了你。”
一番话下来,漆黑的火焰消失,阿波菲斯手里的长剑重新融化,变成她身上纱裙的一角。
“那就随你便喽。”她坐在肩膀上,撩拨着自己耳边的发丝,摆出邻家姑娘的模样,根本没有之前那令人心悸的样子。
这下君玮也能安心了,莫说他可以全身而退,就是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会随着阿波菲斯暴走而产生的气韵螺旋毁于一旦。
阿波菲斯的过去很复杂,与她牵扯的东西太多,连能勘破修改命运的塔罗牌都记录不下来。
“阿波菲斯,你可以去皇城里转转。”
“你不是饿了吗?去抓几个坏人充饥下也好。”
微笑中的君玮透着一丝阴冷,即便有风,脚下的杂草都不会低头弯腰,带有九月寒冬的语调,走向花店。
“哟,平时不是不让我吃人吗?今天怎么回事,脑子坏掉了?”
漆黑的翅膀从背脊处撑开,阿波菲斯将手指放在唇中,玩味的看着君玮。
她知道皇城中的暴乱,带头的公爵就算被君玮处死了,也会有另一波蛆虫妄图侵占那座繁华的城市。
飘渺的权力犹如酒香,令人欲罢不能,令人癫狂,随意决定他人生死的力量,是凡人最渴望的。
“封印了你一段时间,别到时候憋坏了给我带来麻烦。”
“老东西废话真多……”阿波菲斯回头吐舌头摆鬼脸,黑色的光辉铸成一道小门,在她说完后随门合上一同消失。
沉默,如天上的黑夜,唯有君玮周身有几道气韵流淌,他汇聚于手,踏入花店门前,像往常那样进入花店。
“我回来了,奎利小姐来过了吗?”
“在后院散步,主人,要不要我让玛丽苏小姐叫她过来?”
壁炉里的焰火照常亮起,照在君玮那张因思念过去而产生疲惫的俊脸,沧桑于他眼里流转,像破碎的流年,松开手便已然逝去。
一旁看书的玛丽苏合上书页,小手抓住君玮的白衣边角,她担心君玮面上的愁容,害怕君玮会因为什么事而产生不好的情绪。
玛丽苏小姐的担忧君玮清楚,微笑着抚摸她的小脑袋,透着淡紫色的发丝如此温热,和刚从屠杀中脱离的她不同 那颗心在被逐渐融化。
“不用了,我亲自去见奎利小姐。”
“有些事情,见到才有可能说出口。”
对,君玮不能再逃避了,他推开通往后院的门,也走向与天界彻底分割的道路。
壁炉没有发声,沉默的燃烧胜过千言万语,它能做的,就是点亮花店的光明,让身为主人的君玮,可以有一个休息的家。
门开了,漆黑的夜吞噬明亮的白昼,天上的星星不多,剩余的流星偶然飞过,在空中划出美妙的螺旋。
后院开满了纯白的地榆花,青石板铺垫的小径在他脚下,地榆花飘散着清香,似乎因为君玮的到来而感到欣喜。
金色纱裙出现在视线中,奎利小姐的身影背对着君玮,斜戴的纱帽翩跹着,像一只金色的蝴蝶,忽然被风吹到自己的手里。
这不禁让君玮想起了以前,那个羞涩的少女,已经成长为如此成熟美丽的天使了。
“君玮,你觉得天上的那颗星星是我?”
纱帽一掉,头发如清晨漠然出现的霞光一样,即使在漆黑的夜中,也能焕发出金色的光辉。
“当然是天空中最明亮的那一颗,奎利小姐。”
君玮缓步走向奎利小姐身旁,用手抚平周围盛开的纯白地榆花,朵朵垂地,仿佛见到心喜男子的害羞姑娘,纷纷让出了一块空地。
天下星辰不知凡几,但能透过黑暗的避障,无私的将光明赠予在黑夜中迷路的人们,却是不多。
“呵呵,你的话依旧那么讨人喜欢,不愧是天界当时历代最聪慧的裁决天使呢。”
“我……”
当君玮想回绝奎利小姐口中的裁决天使称呼时,她眯眼,金色长发如被揉烂了的毛线球,毫无章法散在地上。
于她绝美到令人心颤的容颜上,刻画出一笔期待而又快乐的氛围,投影在头顶上的天空中。
第140章 我不想还了
“你看那颗最明亮的星星旁边,是不是有一颗黯淡,但仍能看见影子的星星。”
顺着奎利小姐的手看过去,君玮的确瞅见了那颗黯淡星辰,比起旁边充满生机,位于巅峰状态下的星辰。
它被死亡强行溢满了,黯淡无光的轮廓看不见生存的可能,下一秒,或许就会爆裂开来,化作流星,燃烧它最后的生命。
“奎利小姐,你可别说我像这颗即将死亡的星星,哪怕我是你过去的上司,也是会不乐意的。”
君玮笑说着,在地上坐了下来,其实抛开天界这层身份,他十分享受与奎利小姐欣赏星空的这段时光。
“不会啦,我只是在感慨,过去为天界献出一切的裁决天使,也会像这颗快要死亡的星星一样,坠落……”
说话间,那颗星辰已悄然坠落,仿佛被某个锐利的物品砸到,崩裂成碎片,冒着火星,成为能寄宿美好愿望的流星。
奎利小姐的话哑了,她只是静静欣赏这最后的美景,眼眸睁开了一丝,能媲美烟火表演的流星,在她眼里放映。
“想说什么就说吧,在这里,你不必计较你我之间的身份。”
突如其来的话语如枪炮 打破了奎利小姐眼中放映的美景,她转头,君玮以轻松的姿态,说着庄重肃穆的语言。
“毕竟,我已经不是天界那个高高在上的裁决天使,在天界眼里,我就是一个罪人。”
“如果不是我还有剩余的利用价值,费利克斯那个屑天使估计早就……”
君玮顿了顿,他扶着额头,拨开心中的烦闷,天空也仿佛随他心,驱散了缭绕在天际的黑雾,璀璨的星空映照在大地上。
“不提以前了,我不太记得,也不太喜欢。”
“舆论的力量是压倒性的,纵然作为智天使的我,也无法引导天界那些恶意诋毁君玮你的言论。”
“很抱歉,君玮,我真的改变不了舆论。”奎利小姐盘膝而坐,修长的腿上印有十字架刻记,华美睫羽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落下身不测的阴影。
她轻轻敛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排淡淡的阴影,似在难过。
“这世间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可后来有了胭脂,便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舆论就是这样的,他们只在乎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对于真相,他们往往视而不见。”
风吹过君玮的衣领,整齐的衣襟险些被吹乱,白色的衣角纷飞,像落地的雪花,独自固守自己的高洁。
“你不用道歉,奎利小姐。”
君玮伸出手,将久坐在地的奎利小姐扶起来,谦谦君子,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奎利小姐站起,她眼中说不清的情愫渐渐少了许多,心中对于情感的迷茫慢慢解开,像一条鱼游进了宽广的大海,豁然开朗。
君玮就是一个生不起半点讨厌的人,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而自己为什么要再去纠缠他呢?
原来,我早就应该看开了,心中这份悸动的情感,只是受过恩惠时的眷恋。
“说吧,费利克斯那个屑天使给你任务是什么,总不能是特地下界让你来骂我两句吧。”
风趣幽默的话,以及君玮那满不在乎的神情,颇让奎利小姐莞尔一笑,她将胸前的挂着的厄斐琉斯镜取下,递给君玮。
“不是,费利克斯说让你把这个修好。”
“虽然这次下界我确实有私心要看你,不过还是要以任务为重。”
见到君玮没有在天界时的颓废,奎利小姐这才放心,拿回自己的纱帽,恢复到之前文雅的模样。
“厄斐琉斯镜?”
君玮有点惊讶,天界至宝在接受自己全力一击竟然坏成这副样子。
可这又在情理之中,毕竟那股爆发的奇怪气韵,连自己都把控不住。
“气韵连接的纹路损坏一半,里面气韵石全部腐烂,只有可有可无的气韵在支撑。”
手握厄斐琉斯镜的把柄,君玮眼角冒有蓝色流火,将其中构造看个透彻,手指点在镜面,立马有类似波纹的反馈而来。
“看在你我的情谊上,我可以修好它,但代价嘛,我还没想好……”
“奎利小姐,要不过三天再来吧,我要先研究一下厄斐琉斯镜。”
说完,奎利小姐就已经出现在花店之外了,一点征兆都没有,她微愣了一会,随后双手叉腰,眯上眼眸。
束好一头金发,奎利小姐摇头笑着,像从贵族中走来的王女一般,行走在遍布漆黑的道路上。
把厄斐琉斯镜交给君玮修复,以后还有更多理由可以来看看他,奎利小姐的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
真是,一点没变呢……
“好久没动过手,不知道技艺退步了没有。”
举起落满锈迹的厄斐琉斯镜,眼眸透过,像在树叶照射下来的光中小憩一下,那股光有点黯淡,君玮却是笑笑。
“这是什么?店主。”
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的心思迫使玛丽苏放下手中最喜欢的故事书,她晃动着淡紫色发丝,眼睛里闪着较为清澈的光。
“一面镜子,是我最讨厌的人最喜欢用的东西,现在花了大代价让我修复。”
君玮把厄斐琉斯镜放在缝纫机旁,伸手想摸玛丽苏的头,但他咳嗽一声果断制止自己微晃的手,装作高深解释道。
任何对可爱的事物都没有把控力,包括这位昔日的裁决天使一样。
类似猫见到毛线球中的闪光,玛丽苏的睫毛上扬,略有血丝的眼睛似乎被净化了。
半夜因为害怕而擦伤的手掌,不沾尘世的笑容在玛丽苏疲惫的面上展开,她噗哧一声笑了,露出了两排的洁白牙齿。
“既然是讨厌的人的东西,就算店主再大度,即使对方花了再多的玛门,您应该不会修好它的。”
“我做事随心,但从未有过食言。”
君玮说着,把散发着光芒的厄斐琉斯镜递到玛丽苏的小手上,多如茂密大树枝丫的伤痕在愈合,柔和似一阵水荡起来的涟漪,轻抚着。
“出乎意料的展开,在天界都万里挑一的苗子,能在贫瘠的圣帝亚多利大陆发现,也是罕见。”
“什么苗子?”玛丽苏歪着头,淡紫色发丝垂落一边,手里捧着厄斐琉斯镜,这股实在舒适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滋补自己流失的情感。
宛如一个需要缝补的玻璃容器,有人将天边星星的光辉编织,填满了它。
原来厄斐琉斯镜还有这种用处,拥有天界绝大部分的气韵,毁灭的另一面,是生生不息的纯洁。
“没什么,只是突然不想把这面镜子归还了。”坏意的笑容勾上嘴角,君玮习惯性的踩起缝纫机下的轱辘,双手熟练摆弄着。
看样子是为普通的裁缝,但在稍微明亮的萤火下,漆黑为他穿上君玮的服饰,那点不亮不暗的光,增添了优雅的气息。
沉着冷静,绝对理性,不会因为任何事对感情产生一丝一毫的波澜,就像一台精密的先进仪器,不断的推演着故事的任何可能,排除掉不稳定,抛弃不需要的棋子,战胜一个又一个的棋手,随后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操纵着一切。
仿佛,他编织的根本不是厄斐琉斯镜所需要的零件,而是他人的命运。
“这不行,这么珍贵的东西,店主答应了对方就必须做到,不然失信,您的生意估计就难做了。”
“我不打扰您工作了,就在一边看书。”
玛丽苏快速把厄斐琉斯镜安静的放在柜台上,随后拿起之前那本故事书,靠在君玮的椅子旁,双腿枕于一旁沉浸入故事中。
安静的像个洋娃娃,君玮还是没把持住,摸了摸她头上耸立的呆毛,转身便投入到工作中去。
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手边已黯淡下去的厄斐琉斯镜,君玮想起了密米尔老师从前送过的话,手上的动作慢了许多。
总会有人告诉你理想不灭。
可没有人告诉你,君玮,有多少理想终究沦为梦想,有多少光点终究化作陨星,有多少跌宕周折的生平,凑不出第二行墓志铭。
大把大把的人摘不到自己的月亮,而我也一样。
天界的波澜壮阔不属于我,人间的繁华灯火不属于我,花圃的芳香与路人的微笑也不属于我。
几百年的光阴逝去如风,而我剩下的唯有饱受嘲弄的梦,濒临干涸的笔,以及鲜血淋漓的赤诚。
高位者歌颂平等,幸运星咏赞人生。
叹息声永远被交响乐掩盖,撞到南墙前的人们都在向往未来。
然而没人在乎花是会凋谢的,人们只在乎它的盛开。
他们单方面宣扬着某种永生的鲜艳,而最终零落成泥的它们,只得到了虚无而讽刺的纪念,被誉为所谓的奉献。
“可是,花已经凋谢了,老师……”
不禁他嘀咕一声,多年未触碰到的悲伤情感,而在这一秒,崩溃而决堤的泪水盈眶在眼角,滴落在缝纫机上。
玛丽苏察觉到君玮的异样,那个面对所有都保持平淡的店主,也有所谓落泪的回忆。
于是,她从旁边抱住了君玮,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就像之前君玮第一次开导自己那样。
理想终究只是一盏泡影,现实终究只是一根独木,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究其一生,终究只是在争一个只有香如故。
君玮又不是没想过推开一切,逃离这世界。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走下去,摔下去,坠下去,唯独回不去。
有关自己一切亲近者的牺牲都是不值得的,君玮越咀嚼理想的碎片,咀嚼,吞咽,咀嚼,吞咽,直到齿崩唇裂血肉模糊,直到口舌生疮,涕泗横流。
好在刺痛总胜过麻木,今日,他才觉得,悲伤能刺激自己不再变回那个懦弱的样子。
使他厌恨的不是疲倦、恶心、头晕目眩的耳鸣、翻涌而来的窒息、空气潮湿、太阳催生皮革糅合的焦熏,也不是沉默、拘谨、无所适从的呕吐欲。
使君玮厌恨的是,他好像永远也无法将自己人生的车流转暂停。
“店主,别哭,我来给你唱首歌吧。”
君玮好想在长夜里痛哭一场,但他不能,擦去泪水,朦胧的他看着安慰自己的玛丽苏小姐,微笑回应。
“已经不用了,刚刚一不小心扎到手,抱歉。”
可这时,厄斐琉斯镜飘浮起来,风闯进了花店,在店内肆虐,蓝色镜片从其上剥落下来,开始显露它的真实面目。
将玛丽苏小姐护在身后,君玮就知道,号称创造天使的费利克斯怎么可能修复不好厄斐琉斯镜。
这个屑天使,无非就是来给自己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