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顾知谦也没在意蔺博延在此时插话算不算越界，毕竟他也能理解皇帝为什么这么犹豫。只是他们与此时的皇帝立场不同，他们更在意的是天下安宁，而皇帝此时却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上在思考问题的。

蔺博延一听顾知谦愿意给他们时间考虑，并没有逼迫他们，心中一喜，就赶忙行动了起来。又是找人在府衙里给容顾二人安排住处；又是叫人扶皇帝去休息；又是找人给宫里信得过的人送信，说皇帝今天不回宫了，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让那些人帮忙打个掩护。这次会面本来就是秘密会面，因此带来的人并不多，一时间府衙里所有的人都动起来了，忙得脚不点地的。

顾知谦二人被安排在了后衙一座幽静的小院里，院中有一株老梅树，想来是从别处移栽过来的吧。梅树的枝桠盘虬卧龙，一树腊梅散发着清幽的花香，被寒风吹落的花瓣也将地面铺上了一层金黄。

容北陪着顾知谦赏了一会儿梅花，伸手帮他拂去了落在肩头的花瓣，问道：“谦谦，你也太好说话了，都不给那些人定一个时间的。他们要是考虑很久，那我们岂不是就要在这个空城里住很久吗？”

“不会的。”顾知谦一边抬着头看花一边说道：“皇帝面如金纸，如今全靠大补之物吊着一口气了。他们只会比我们更着急，不可能拖延很长时间的。”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端着炭火盆从院外走来。

那小太监一进院子就跟二人打了个照面，他也没想到他们在这种非常时节，竟然不在屋内商议要事，反而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院中赏花。小太监本来打算是到了屋外再好好敲门的，没想到这下子自己却是直接闯到二人面前了。

小太监一时吓得面如土色，赶忙端着火盆就要给二人下跪请罪--毕竟这两个人就连皇帝也要对他们毕恭毕敬的，哪里是自己一个奴才能得罪得起的？

容北一个伸手，没让那小太监跪下去。顾知谦笑眯眯地对他说道：“送火盆来啊？辛苦啦！”

小太监有些懵，“啊......是......蔺大人说天冷......”

容北把人扶起来，紧跟着说道：“辛苦你跑一趟啦！快去把这火盆子放下吧，总这么端着也挺烫的。”

小太监应了一声，赶忙走入屋内放下火盆。临走的时候顾知谦还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

小太监回去做自己的事了，一路上都恍恍惚惚的。这次的会面属于机密，能被带来的人都是被皇帝所信任之人，平日里的待遇自然是不会差的。可即使如此，也依然没有人对他像是容顾二人对他那样的。宫里的人倒也很少会有打骂他的，毕竟他是伺候皇上的太监。可是大家对待他的态度，不论是好是坏，都很明显的是一种对待奴才的态度。小太监做梦也没有想到，像容北和顾知谦那样的人，对待他的态度反而让他觉得自己与他们是平等的。

小太监心里高兴，同时也很感慨--看看人家的格局，难怪人家能走到那么高的位置上去！

他不知道的是，容北和顾知谦压根儿就没有奴才这个概念。平日里帮他们端茶倒水的，都是自家弟子。若是弟子忙不过来，这些事情他们自己也能做。他们从来就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也不觉得别人低自己一级。因此对于小太监来说十分罕见和感动的事情，对于容顾二人来说只是平常罢了。

放下那小太监的内心戏不谈，顾知谦也终于看够了腊梅花，回头看向一直陪着他站在树下的容北。容北早就看烦了，但还是很有耐心地陪顾知谦站着，只不过顾知谦看花，他看人。

顾知谦也知道他不太耐烦这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北北，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吧？估计皇帝那边还需要点时间来下狠心，反正我们也左右无事，不如出去看看这座令皇帝引以为傲的陪都究竟建得怎么样。”

容北早有此意，见顾知谦先提起了，赶紧欣然同意。二人谁也没说，左绕右绕地就出府衙去了。

顾知谦与容北拒绝了以陪都作为报酬，反而要求了在新帝需要他们的那一段时间里，可以让他们便宜行事的权利。

皇帝一时无法做出决定，谈判只好暂时中止。顾知谦与容北左右无事，索性出去看看这座新陪都究竟建得怎么样。

虽然他们谁也没告诉，但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于是他们一出门，皇帝那边就得到信儿了。在刚才受了打击、回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的皇帝叹了口气，摆摆手让报信的人下去了。

蔺博延在一旁轻声说道：“陛下，容宫主和顾掌门这样的人，必然是会言而有信的。想来二人只是出去转转，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陛下不必忧心。”

皇帝点点头，“是啊，他们要走的话，也没人敢拦着。他们实在是没有必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随他们去吧。”

蔺博延知道方才的会谈耗费了皇帝太多的心神，只是如今病重的皇上脸色一日比一日灰败，关于容顾二人的要求一事，恐怕是没有多少时间能供他们犹豫了。

蔺博延看着斜靠在榻上神色颓丧的皇帝，心下不忍--他活了一大把年纪了，皇帝是他看着从小长大的，虽然君臣有别，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却远不止君臣那么简单。想自己活了这么久，依然身体康健，可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还这么年轻，却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了。

可眼下这情况实在是耽搁不得，蔺博延只好狠了狠心，说道：“陛下，关于顾掌门和容宫主的要求......”

皇帝咳嗽了两声，“唉......我们有拒绝的余地吗？”

“顾掌门和容宫主的话虽然说得不算动听，但其实他们也是有他们的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