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公为先皇后做事时，可谓是心狠手辣指哪打哪。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坐稳了后位之后，交给自己的最后一个任务，竟然是带孩子。

黄公公捧着刚出生的四皇子，浑身都不自在，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抱孩子的手法到底对不对。可是一直哇哇大哭的四皇子，被黄公公抱在手里后，竟然冲着黄公公笑了。

有时候温暖一颗快要枯死的心，仅仅就只需要这一个笑容。

四皇子也从来没有让这位大太监寒心过，就算他任性、他善妒、甚至他还狠毒地想要对自己的兄弟们下手，即使他甚至会在背后对自己的父皇都耍狠，四皇子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这些阴暗面在黄公公的身上使过。

对于黄公公来说，四王爷从不向自己隐瞒什么，哪怕是他最见不得人的一面；他撒着娇求自己帮忙，但却不愿让自己亲自动手以免自己惹祸上身。甚至到最后临去藩地，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时，他也还是在他父皇和母后的殿外，在瓢泼大雨中跪求，请求他们允许他把自己也带走。

这么多年的藩地生活，四王爷也从来没把自己当作一个下人看待过，反而是真正地把自己当作一个长辈来敬重。即使是一个普通人，在被这样地对待了多年之后，也不可能不记四王爷的好，更不用说黄公公了。

如今，四王爷的皇兄早逝，幼帝登基。本来以为大势已去的四王爷，又重新燃起了儿时的希望和梦想。可要说黄公公对于四王爷意图篡位一事怎么看，他却是不看好的。

皇上虽然年幼，但先皇给他留下了太多的可用之才。不说别人，单一个宰相蔺博延，那等高才陪在皇帝左右，帮他笼络人心，教他治理天下。仅此一人，就使得四王爷的赢面很低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陪都，顾知谦和容北单拎一个出来都有改天换日之能，更不用说他们两个一起上了。这些话黄公公先前也对四王爷说过，可是四王爷说，他就是想要拼一拼，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黄公公默默叹气，算了，孩子想要做什么，他竭尽全力地去帮扶，也就是了。

“如今顾知谦和容北都在文德府普玄观，也不知道他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四王爷边嚼菜边琢磨，“既然他们对我们掉以轻心，那我们就千万不能让他们起疑。公公，咱们散布在文德府中的势力要不就先收回来吧，再怎么样他们也不可能来我四王府搜查的吧？”

“王爷，这恐怕不好办啊。”黄公公继续布菜，“就算他们不来府上搜查，单就大批人马进入四王府这件事情，就已经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那就把关键人员撤回来，其他人让他们按兵不动。”四王爷一挥筷子，“虽然我们的大计划暂时停摆了，但唯独还有一个计划不能停。正好顾知谦和容北都在这里，我们得按照原计划，把老三的那件事扣到老五的头上去。哼，老五以为他自己有多聪明，还跑到本王这里来煽风点火想要借刀杀人。人我是杀了，但罪名可得交给他来背。想把自己摘干净，一举除掉我和老三，让他自己居嫡居长名正言顺？想得美！”

黄公公闻言，想起了不久前深夜造访四王府的五王爷褚怀临说的话，“四哥，就算大家都是兄弟，但到底还是亲疏有别的。你、我和老七可是跟皇兄一母同胞的兄弟，就算要帮皇兄和皇侄稳住天下局势，那也应该由四哥你来做，怎么着也轮不到那个淑妃生的三哥头上啊！可是如今三哥以他居长为由，竟然将四哥排挤在外了，其他兄弟虽然敢怒但也不敢言，毕竟现在他确实就是老大了啊！四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兄弟我绝对是举双手双脚都支持你的，你可千万别让兄弟失望啊。”

五王爷言辞恳切，似乎句句都是在维护褚怀仁，但是真到要动手的时候，他就开始推三阻四了：“四哥，你也知道兄弟我的藩地，那可是顺定府。虽然说起来是个鱼米之乡富饶之地，好像很多兄弟还因此对我有些不满。但你也知道，顺定府再富饶那跟我也没半点关系啊，我不还是得靠着那些跟大家一样的东西活吗？占不到便宜也就算了，顺定府那么大的府城，光明面上的朝廷官员就有多少？暗地里的更是数不胜数了。四哥你别怪我，兄弟我真的是寸步难行，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不过五王爷虽然说着自己没有办法，但在四王爷表现出退缩之意的时候，五王爷又说：“四哥，虽然兄弟我是没有办法，但是我们可以想想其他的途径啊。就算我们皇室不可与修道之人有牵扯，借不了修道之人的灵力，但聘用几个江湖上的武人来解决问题总还是可以的吧......哎，不对啊！”五王爷说到这里，一拍脑门，“你看兄弟我都糊涂了。咱们现在也可以借用修道者的力量了么，是不是？”

五王爷说着，一脸真诚地笑着，“四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借刀杀人，就算到时候陪都来查，那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来不是？”

“老五这小子，打小就不老实。”四王爷的话将黄公公从回忆中惊醒，“居然还有脸大老远地跑到我这儿来打亲情牌？他也不想想，有了宫里相处的那几年，本王还可能相信他吗？不过这小子门路倒是挺广，这次他提到的玄月楼确实是派上了大用场。不过么......”四王爷边说边美滋滋地吃着蟹黄粥，“对于陪都的人来说，雇佣杀手的可不是我们，而是他老五。想坑我？本王怎么可能就这么往他挖的坑里跳呢？”

听到玄月楼这个名字，黄公公皱起了眉头，“王爷，玄月楼可不是好惹的。我们就这么杀掉一个玄月楼的杀手，若是触了他们的霉头，后果恐怕不是你我可以承担得起的。”

四王爷抬头看向黄公公，发现黄公公是真的在担心这件事，赶忙笑着拉住黄公公的袖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四王爷帮黄公公也盛了一碗蟹黄粥，边盛边笑道：“怎么？本王竟忘记跟公公提起了？这些都是本王跟玄月楼早就商量好的，本王付给他们那么多钱，可不仅仅是让他们杀一个老三啊。杀一个凡人对于他们来说就跟砍瓜切菜一样，有什么难度啊？能值得本王掏那么多钱吗？”

四王爷盛好了粥放在黄公公的面前，又给他递了一只干净的汤匙，“公公尝尝，今儿这蟹黄粥做得是真不错，公公要是也喜欢，以后我就让他们经常做。”

黄公公接过汤匙连道“惶恐”，低头吃了一口四王爷亲自为他盛的粥，称赞了几句之后，黄公公又道：“王爷，老奴不明白。”

“什么？噢，你说玄月楼那事？”四王爷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本王的意思是，那个散修的命是本王向玄月楼买下的。公公不是看到本王付给玄月楼多少钱了么？够贵的了吧？但那还只是定金而已呀。这两天我刚派人把尾款给他们送了过去，嗨呀，三四年的营收就这么没了。”

黄公公一脸震惊，就连手里的汤匙都落回到了粥碗里。身为四王爷都敬重的大太监，黄公公在四王府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他自然是知道四王府这些年到处投钱偷偷做生意，一年的营收究竟是有多少的，“让杀手杀一个人，竟然这么贵？！”

“杀一个人倒没有这么夸张，只不过老三好歹也是个王爷，我们还让杀手销毁了关于我们自己的证据，那肯定是比杀个一般人要贵一些的。不过么，”四王爷吃完一碗粥，又意犹未尽地去盛第二碗，“再怎么贵，老三的命比起玄月楼一个杀手的命而言，根本就不值钱。玄月楼的理由也很充分啊，散修走上修道之路，在没有门派的扶持之下能走到现在的这个地步都不容易。再加上这些散修加入玄月楼之后，玄月楼也是下了工夫去培养的，平时给他们的吃穿用度也需要花钱。既然本王买的是一条杀手的命，玄月楼自然是要把这么多年的总账都算到本王头上的。贵是贵了点，但是玄月楼收钱办事，信用一向很好，找他们办这事至少本王觉得安心。一箭双雕能扫清老三和老五这两个大障碍，这钱花得也不冤。”

黄公公算是听懂了，“所以王爷在一开始找上玄月楼时，就已经把之后的这些事情都计划好了？”

“不错。”四王爷高兴地点头，“杀个老三而已，也用不着玄月楼派出他们的王牌杀手来，这次来的散修只不过是一条杂鱼罢了。玄月楼可是把这条杂鱼卖了个好价钱啊，要真来的是他们的王牌杀手，本王恐怕还买不起他的命呢。”

黄公公此时也静下心来了，伸手继续为四王爷布菜，免得他只吃蟹黄粥营养不均衡，“玄月楼收钱办事，哪怕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他们也是绝对会保守秘密的，这一点倒是不用我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