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昨日被褚佑以舟车劳顿为由而打发了的金川府官员们，再一次守候在了金川府普玄观的门前，想要为自己昨日不知圣上驾到的怠慢而好好地在皇上的面前跪着忏悔一番，否则良心不安。

就在普玄观因为这些官员们而门庭若市的时候，七王爷褚怀深和那位青衣老者也登门了。

官员们都很有眼色--这段时间关于各种王爷们以各种花招意图造反的事情层出不穷，闹得满城风雨。金川府的七王爷虽然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但是鉴于他所有的兄弟都不是个好东西，因此金川府的官员们私下里都认为，就算七王爷其实啥事都没做，但托他那些好兄弟们的“福”，想来皇上也定是容不下他了。

眼见着褚佑本来还在和善地听他们讲话呢，一见到七王爷脸却立时放下来了。诸位官员们立马会意，纷纷退到了两旁站立着，不再作声。

七王爷礼数周全，给屋内的人挨个儿按着品阶和礼节行了礼。褚佑知道褚怀深这是要对自己出手了，忍不住握紧了身下椅子的扶手，强做镇定地问道：“你来干什么？这么上赶着来找朕认罪吗？”

褚怀深装糊涂，“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微臣何罪之有啊？”

见褚佑没接话，褚怀深索性也懒得装了，“皇上，不瞒你说，微臣这次前来，确实是来跟你商量禅位一事的。”

“你放肆！”褚佑生气，但同时也有一些心慌，褚怀深就这么大剌剌地把他的野心说了出来，定然是有所依仗的。而且因为他有依仗，所以即使现在在自己的面前、在顾知谦和容北的面前，他也一点儿都不怕。

他的倚仗，到底是什么？

相比于褚佑的紧绷，褚怀深却是很放松，“皇上，你是名正言顺即位的，这一点，微臣懂。但你我同为褚氏子孙，比起什么名分什么地位，我们最先应当考虑的，是我褚氏江山的安宁和褚朝百姓的兴盛，对吗？你认为呢？”

“听你的意思，你是有能耐护我江山安宁和百姓兴盛了？你拿什么护？就靠着修道界的杀手和毒品邪教吗？”褚佑冷笑。

“皇上这是何意？”褚怀深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才又愤怒道：“皇上莫不是要将那些脏事都推到微臣的头上？！那恕微臣直言，皇上的手段未免也太卑鄙了！难道你为了保住皇位，竟要将微臣污蔑至此？！皇上，那些错事都是八弟做下的，他也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了，甚至他就是当着皇上和诸位仙师的面承认的！这现在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皇上，如此信口雌黄污蔑于臣，这难道是一个为君者应该做的事情吗？诸位仙师当日也是在场亲耳听着八弟认罪的，难道他们就能对皇上的行为坐视不管吗？”

褚怀深一边大义凛然地谴责着褚佑，一边偷偷瞥了瞥围坐在褚佑的右手边正在喝茶吃果子的顾知谦五人。显然，他要有接下来的发挥，那也得顾知谦他们接茬儿才行，这也是他刚才话里话外地想要将顾知谦他们拖下水的原因。

然而，那五人却用实际行动对褚怀深方才的问题作出了回答--

“难道他们就能对皇上的行为坐视不管吗？”

还真的能！

师兄弟五人正在分享一只刚剥好的橘子，全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褚怀深心下不爽，但此时他还是有所忌惮的，对于顾知谦他们的无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再次将矛头对准了褚佑，“皇上，微臣心知皇上也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守护我们褚氏祖先留下的这个江山，微臣对皇上的决心表示敬佩。只是梦想与现实还是有区别的，皇上，我褚氏江山可经不起一个任性的孩子的折腾啊！你就连在污蔑微臣之时，用的都是那些天下皆知的不属于微臣的罪名，就你这样的脑子......咳！失礼了！”褚怀深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更正了自己不甚尊重的言辞，“微臣的意思是，皇上可能是还受限于自身的年纪和阅历，显然是在谋略方面还有些许的欠缺。”

褚佑不说话了，倒是一直立在他身边的汪栋接过了话头，“七王爷的意思是，皇上没有谋略，但你有？”

褚怀深一开始没有正面回答汪栋的问题，反而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开了口，说的话却还是给褚佑听的，“皇上自幼学习治国之道，到现在为止多少也已经学习了有几年了吧？想来皇上应该清楚，辅政大臣对于一个朝堂来说有多么的重要，这一点也不必再由微臣多嘴进言了。可是看看如今皇上身边的这位备受宠信得以常伴君侧的臣子......”褚怀深上上下下地将汪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续上了方才的话：“真是令微臣忧心啊！”

汪栋被褚怀深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得很不舒服，于是说话也就带了点火气，“我适不适合做皇上身边的臣子，与七王爷何干？听七王爷这意思，难不成七王爷的身边倒是有辅政大臣了？我倒不知七王爷究竟要处理什么‘政’，还需要大臣来辅佐呢？”

褚怀深虽然立在堂中，但还是竭尽全力地对着汪栋摆出了一副睥睨的姿态，“是啊，本王现在是没有什么政事需要处理。但这并不妨碍会有堪当辅政大臣的能人被本王吸引，甘愿教导和辅佐本王成为一个有益于褚朝、有益于百姓的明君。”

饶是金川府的官员们再有眼色，此时也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合着这七王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顾知谦他们虽然一直假装在满不在意地吃茶谈天，但看他们坐的位置就知道了，堂上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尽收眼底。此时五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心中明白，这七王爷恐怕是要准备亮底牌了。

那么他的底牌是什么呢？就是跟他一起来的那个老者吗？这人谁啊？有能耐辅政？比蔺博延还有能耐？

想到蔺博延，顾知谦突然灵光一现，借着官员们交头接耳的嘈杂声，悄声说道：“你们说，七王爷那么急着要杀蔺相，目的是不是就是在这里？”

容北一如既往地秒懂了顾知谦的意思，“谦谦，你的意思是，七王爷找到了一个能力仅次于蔺相的人，而且他心里清楚，蔺相是不可能归顺于他的。所以他索性除掉了蔺相，这样一来，褚佑身边没了要臣，反而在他身边的人就成为了蔺相似的存在了。而我们为了这天下的稳定，自然不能眼看着褚佑这个没人辅佐的孩子去治理天下，所以只能转而去支持他。”

“哇！”杜知义哑声感叹道：“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啊！”

“你们看他刚才那个白莲花的样儿，”邢知礼撇撇嘴，“他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给八王爷背了，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的，好不无辜！那他要是真那么无辜的话，玄月楼的人为啥偏偏非要躲在他们家的地底下呢？能力没看出来，演技倒是挺精湛，那老头儿该不会就是专门教导他演技的人吧？”

“白莲花是什么？”岳知廉忍不住问道。

“就是他那个样儿呗。”邢知礼冲岳知廉使眼色，“天上地下只有他是那一朵最为清白无辜的小白花，其实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全都是污泥。”

岳知廉点了点头，头一次觉得邢知礼形容得还挺贴切。

“所以说八王爷为什么要替他顶罪呢？”杜知义不解，“那八王爷如今是谋反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而且他自己也供认不讳了，这肯定是洗不白了。不论是谁当皇帝，都不可能放过他那样一个反贼的。就算七王爷登基了，从龙之功他也享受不到啊，图什么？”

“八王爷那边我们早有怀疑了，褚佑那边也有相应的安排，这个我们应该等会儿就能看见了。”顾知谦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了雪雪，开始传递消息。

“怎么了？”岳知廉问道。

“没什么，我让普玄观抽一半人手去跟贞华宫会合，另一半人将普玄观围起来，只留个大门让他们看不出破绽就行了。”解释完后，顾知谦继续传递消息。

“这次又是？”杜知义也好奇。

“哦，我传信给了师父，让他们帮忙将七王府中地上地下的所有人全都控制起来。”顾知谦说道：“如果伏羲花神教和福寿膏的幕后黑手也是七王爷的话，不可能一点儿证据都没留下来，我让师父师叔帮忙查一查，贞华堂中的所有人还有刚才抽调过去的普玄观的人全去给他们打下手。”说完，顾知谦冲容北眨了眨眼睛，“我本来只是试一试，想着要是我说的话不管用的话还是得找你发话呢，没想到贞华堂的弟子们也听我的啊。”

容北气定神闲地喝茶，“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只要你愿意，我这贞华宫主的位子也是你的。”

杜知义、岳知廉、邢知礼：.........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秀恩爱都不分场合的吗？！别秀了别秀了！再秀眼睛都要看瞎了！

好在这个时候，汪栋及时地出声，打断了厅内所有人的私语和思绪，“我倒是不知，七王爷的身边竟能出现何种能人，竟能让七王爷狂妄至此呢？”

七王爷冲着汪栋冷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他见识短浅。但他表现得又很大度，没有接茬去跟汪栋一般见识，而是后退了半步，将那个一直站在他斜后方不发一言的老者让了出来，“给大家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本王的恩师，大名鼎鼎的大学士牟和卿，牟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