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城的目光极为复杂，其中更多的是满满的无奈和无力感。

我相信他说的这些，估计都是真的。

陆行遇竟直抓重点地，轻挑眉，对柳云城问道：“既然你的决策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保全柳家，你们那个老祖，却想为了自己的私欲，置柳家于不顾，你又何必循规蹈矩，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你是让我……”柳云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似是才想到后果，便立马被自己否决道：“不可以……绝不可以……”

“老祖这一生对柳家的贡献极多，若是没有它，也不会有柳家的今天，我……”

柳云城纠结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陆行遇直接打断：“我不是什么善人，却也不是绝对的恶人，不会逼你非要在今天做出选择，更不会无故要了你的性命。”

“你走吧，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待你哪一天做好了决定，可以到胡家去找胡七爷，也可以到上海直接找我，在此之前，我不会动你们柳家一根寒毛。”

“……”

陆行遇这话一出，柳云城满是费解地朝他看了过去。

似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陆行遇可以逼他选择，也可以斩草除根，为何这么痛快的放了自己？

难道就不怕春风吹又生，还是真的……

无论是他，还是柳家做出的那些动作，在陆行遇眼中，只不过是蚍蜉撼树，根本不甚在意？

可若是不甚在意，又何必拉拢于他？

怀着满心的疑惑，柳云城也只得咬了咬牙，对陆行遇，对我作了个揖后，带着他的那些手下，迅速离开。

直至柳云城走后，我才不解地对陆行遇问道：“东北五家在你眼里，既是给我练手的存在，也确实搅不出什么太大的风浪，你又何必费那么多口舌，拉拢他这么一个……行事作风都太过保守的敌人呢？”

“敌人？”陆行遇嘴角微勾，将目光落到我的脸上之时，略带宠溺地捏了捏我的脸颊。

“柳清影，如今这般单纯的你，可比你以前可爱太多了，我方才在做的事情，是以前的你，一定会做的事。”

“如若重回巅峰，你是可以傲视群雄，是可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我行我素的过着，可你始终活在人间，无论承认与否，都会受世俗的那套影响，甚至是拘束。”

“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你不可能次次都靠单打独斗去赢，与你站在对立面的那些人，也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团结，定是各有阵营，心怀鬼胎。”

“你挨个去盯，去对付，实在太累，也不值得花费那么多心思，可若是让他们相互制衡呢？”

“这些麻烦，还有功夫找上你吗？就算是有，靠智取，是不是更容易一些呢？”

我一直知道陆行遇心思缜密，算计起人来，吃人不吐骨头的。

可今日这么一见，这么一听之后，可谓是对他佩服得有些五体投地，改观了不少。

“柳家真正想杀我的，毕竟是他们的老祖啊……你就那么肯定，柳云城一定会选择背叛？”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对他问道。

陆行遇则信心满满地看了我一眼，道：“会。且是一定会。”

“为什么啊？”我不解地问。

“你不要看他怎么说，你得看他怎么做，走吧，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办吗？”陆行遇岔开话题地忽然握住了我的左手，神色如常地拽着我朝着外面走去。

他这么一握，我的脑袋顿时有些发懵，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想要甩开，他却忽然卸下了我脸上的易容，用那嚣张又霸道的口吻说了一句。

“既然堂堂正正地在我身边，又何惧那些蝼蚁的杀念。”

“柳清影，我以前确实束缚了你，逼迫了你，可是从今往后，在我身边，你可以安心的做你自己。”

安心的……做我自己？

轰——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我的脑袋发嗡，像是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我不知道陆行遇前后的行为和想法，为什么会差别那么大。

他对我越好，我越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越是不适应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与那份难以拒绝的亲近。

我忽然开始想念曾经和他那剑拔弩张的日子。

至少……

至少那时的我，不用顾忌太多，只用在意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就行。

如今他和我以心换心，我心里更多的情绪，居然是无法言说的害怕。

阿来在见到陆行遇与我牵手的那一瞬间，已经觉得吃惊了，在见到我的真容之后，更是惊得直接瞪大了双眼。

“柳哥……不……柳哥哥，你怎么是个女人？”

“柳姐姐，你，你好漂亮啊……”

他听不懂我们先前在聊些什么，也不知我与他人的渊源，本是凝重又尴尬的气氛，被他这句童言无忌逗得活络了不少。

我为了不回应陆行遇，又能掩饰尴尬地对阿来笑道：“对啊，以后得叫我柳姐姐了，阿来，柳姐姐之前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能原谅姐姐吗？”

阿来手足无措地点了点头。

我这才接着又问：“虽然这里的老鼠精们，已经差不多死绝了，可你的爸妈已经不在了，你接下来是打算一个人住在草原上，还是和柳姐姐一起去江南看看呢？”

“姐姐你愿意带我走？”阿来吃惊地问。

我点了点头，想到了家大业大的百晓生，对阿来回道：“姐姐离开这里之后，走南闯北要去的地方都很危险，虽然不能带着你去，但是可以把你安顿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有吃有喝，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可是……”阿来有些犹豫，似乎是既舍不得这片生长的故土，又想待在我的身边。

“不用可是啦，阿来想保护姐姐，姐姐知道的，但是阿来还小，还要长身体，还有很多可以学习成长的地方，你在江南安顿下来之后，努力学习，总有跟着姐姐浪迹天涯的那么一天，不是吗？”我对他继续安慰道。

我这话像是给他打足了鸡血，他那苍白的脸上立刻绽出了笑脸，眼里尽是对未来的渴望，他点头应道：“好！”

在我和阿来说话时，陆行遇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那道好似能够穿透一切的眼神，就像在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就像是我和阿来的对话，让他想起了从前的我。

我知道从前的我，也是我。

心里却莫名的生出了一股，从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好似不爽他一直回忆从前，而忽略如今的我一样。

可是下一秒。

当我意识到自己生出了这种想法，第一感觉竟是不可思议……

我，我为何会在意他如何看我？如何想我？

这……

这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