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缺说的这句话，于陆行遇而言，算得上是死对头间的认可吗？

我的脚步微顿，停下脚来，对萧宁缺问出一句：“那……”

“他以前对你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你很恨他，有想过找他报仇吗？”

“如果我找他报仇，你会帮谁？”他几乎想都没想，立刻问了我这么一句。

我被他问的瞬间语塞，整个人直接呆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

我好像，从来就没有想过。

“你会帮谁？柳清影。”萧宁缺再次重复了一遍，像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又好像，他也没有那么想要知道了。

见我发呆，他的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宛若意料之中的笑意，淡淡地说出一句：“其实，可能，这个答案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这次来找你之前，很多事都想明白了，说过不会逼你，不想强迫你，我便会事事尊重你。”

“只是，你刚刚问我，他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我这么恨他，有没有想过报复？”

“我可以回答你，想过，特别想，恢复记忆后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我都恨不得立马杀了他，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我也清楚，他的身份神秘，修为高深，我就算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很难将他彻底弄死，可如果有机会，但凡能有那么一个机会，只要摆在我的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对他动手。”

萧宁缺目光坚定的看向我，我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波涛汹涌的恨，也看见了，被他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诸多无奈。

萧宁缺和陆行遇，现在都是被我认可，当做朋友的人。

我没有办法在他们二人之间站队，也无法圣母的，劝萧宁缺放下过往，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着安抚地说：“这一切，是我不好，是我惹上了你，却没有能力护你周全，还将你拉进了这趟连我自己都洗不清的浑水里。”

“可我不这样认为。”萧宁缺依旧淡淡的笑着，目光坚定地对我强调说：“柳清影，我一直认为，是我的能力有限，没能保护你，才让当时的你，跟在我的身边，受了那么多苦头。”

“我从未如此恨过我自己！”

“恨我是个凡人，恨我空有祖上留下来的千军万马，那么多只枪弹，却连一只妖都比过！连一颗子弹都打不到他身上！”

“柳清影！”

“我真的好恨我自己……”

萧宁缺的话音带着些许无力，更是像一根针一样，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里。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切本该算在我头上的账，本该是我的责任，这么多年来，他竟然以这种方式，揽在了自己身上。

许是瞧见我的面色微僵，气氛再次有些不太对劲，萧宁缺忽然强撑着笑了两声，如同开玩笑一样的，岔开话题对我打趣道。

“柳清影，你还记得，我刚刚对陆行遇的评价吗？你知道，在我心里，我和他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我朝着萧宁缺看去，虽然没有作答，却是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萧宁缺则是淡淡地说：“他不许任何人伤你，自己却伤了你，害了你那么多次，甚至还将你逼入过绝境不知几次，差点逼死过你。”

“而我不许任何人伤你，也不许自己伤害你，哪怕一分一毫都不可以！”

“所以……”

“其实后来我恢复了记忆，想起这一世我俩相遇，明明是我先见到你的，找到你的，却对你做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将你推的很远，我一直很恨我自己，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弥补。”

“我好像……”

“我好像和你之间的缘分，总是差上了那么一点，真的，只差一点，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明明只有一点，只是一点，却……像是隔了山海。”萧宁缺感慨着忽然别开了目光，没敢在与我对视。

而我忽然和他聊到这么深刻的话题，自也没那胆子继续看他。

俩人都狼狈的看向别处，既是维护对方，也是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

我强撑出一抹浅笑，岔开话题地背对着他说道：“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有些时候，却也是转瞬即逝的东西，无论是这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在漫长的岁月里，都会有变化，都会变得很快。”

“况且，缘分这种事，不仅是自由意志的沉沦这么简单，差上一分一毫都是错过。”

“我不只和你只差一点，我好像和很多人都差了一点，这是我的命数，命定如此，所遇之缘皆是错过，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说出这话的初衷，明明是想安慰他，可到头来，这样一番话语，却像是只安慰了我自己。

是啊。

如今回头去看，我和谁不是都差上一点，都是满页的过往，只剩下错过两字？

萧宁缺的状态像是调整了过来，竟还顺着我的话，打趣地说：“那我在你这里，应该算是运气很好的那一个了！”

“我见过你最脆弱，最无助，最单纯的样子，也见过你全心全意的依附于我，更见过你是怎样一步一步脱胎换骨，犹如凤凰涅盘，变成了我高攀不起的样子。”

萧宁缺的话说到这儿，像是忽然真真切切的，与从前的某些事情，实现了真正的和解。

他忽然傲娇又可爱的对我伸出右手，说：“柳清影，从前，有些事情，是我的气量太小，想不明白，也伤害过你，还请你往后若是恢复了记忆，想起过往的一些事情，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我趁着你还失着忆，对你提出这样的请求，应该不算趁人之危，占你便宜吧？”他笑着问我。

我也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与他握手的同时，故意傲娇的抬起头，佯装生气地撇了撇嘴角，说：“算！当然算啊！”

“我啥都记不得，你就要我一笔勾销，这不算是占我便宜，那能是什么？”

“不过呀，看在你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萧宁缺的份儿上，我柳清影大人有大量，从今往后都不和你计较了！”

“那你可要一言为定，不许反悔！”他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非要和我勾手确认。

我无奈地白了他一眼，眼里却是笑着的，手也跟着勾了过去。

“哎呀！幼稚死了！”

“拉过勾了，反悔是小狗，绝对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