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来找我，就是告诉我一个爱情故事？”

疯子坐在一个餐桌旁，手指捻着一杯茶，慢悠悠问。

傀偶师:“你父母的爱情故事，不想听？”

疯子嗤笑一声:“后续呢？”

“后续就是，人族伙同其他三族围攻人鱼王，巫妖大人为保护妻儿战死，因为生产所以全身乏力的塞壬王被他们捉住，生生剥了肚子，把你取了出来。”

傀偶师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我为了弄清你身世的真相，跑了两三年，这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疯子把视线移到了桌子上的照片上，突然停顿了。

这是一条被众人围住的血尾人鱼，周围那么多人拿寒刃利器指着他，脸色恐惧掺着狂喜。

而中间奄奄一息的人鱼，肚子早就被剥开了，鲜血在身下淌了一地，他那双恨意滔天的眼睛死死盯着人类，里面的快要溢出来的恨意和怨毒冲散了过于艳丽精致的美貌。

疯子收回了眼神，平静道:“他也死了？”

“没有。”傀偶师冰冷漠然的声音响在每个人的耳旁，“他和你一同被送到了实验室，人类想要弄清楚塞壬强大长寿的秘诀，但是塞壬王和刚出生的你不一样……”

“成熟期的人鱼王，太强大了。”

人类占了塞壬王正在生产的便宜，把当时没有任何力气的人鱼王捉住，但是几乎是不到一天，被深度的麻醉的人鱼王就冲毁了大半个实验基地，杀死了三分之二的基地人员。

就连被深度麻醉都有这样的力量，人类不敢再实验人鱼王，怕最后得不偿失，只好将他冰封在千尺冰层之下，强行让他陷入沉睡。

疯子摩挲着茶杯，说不清是不是嘲讽的勾起唇，猩红的眼珠一片凉薄。

小萝莉和魔术师默默噤声，他们等着自己队长的指示。

“你要去找他吗？”傀偶师问，“去找你的父亲。”

疯子把杯子扔在桌子上，施施然的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含笑的声音遥遥传来。

“去，为什么不去。”

他那双冰冷嗜血的眼睛定在傀偶师身上。

“去看看我的好父亲。”

.

夜晚，如凉水般的夜浸润着皮肤。

小萝莉晚上不太想睡觉，她悄悄走出了房间，很有预感的往某个方向走。

阳台上，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倚靠着栏杆，嘴里叼着烟，平常苍白病态的脸上满是诡异的平静，正看着外面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萝莉在他身后站定。

“队长，你不睡觉？”

疯子往身后瞥了一眼:“没怎么睡过。”

常年累月的失眠，这种时候太平常了。

睡不着就抽烟，自虐一般的抽一晚上，胸腔的憋闷就好像能消下去。

小萝莉问:“你在难过吗？”

疯子勾起红唇，讥诮道:“你瞎了吗？”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

很久之后，小萝莉跳了跳身体，状似不在意的坐在他身旁，看着头顶高悬的明月，问:“你在没遇到我们之前，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爱过你？”

疯子转着手中银色薄刃，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过得不错。”

小萝莉:“第二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疯子没吭声。

“你真没意思。”小萝莉踢了他一脚，在修身黑色的长裤上留下一个脚印，对着疯子略略吐舌，“没人爱就说喽，我们都是一样的，我又不会笑话你。”

疯子沉默了很久，才平静道:“曾经有一个。”

小萝莉问:“曾经？”

“死了。”

疯子眯起一双猩红的眼眸，好像眼前浮现了那张温柔带笑的脸，让他看得那么烦。

他说::“他死在了被追杀的雪夜里。”

小萝莉迟缓着声音，小声道:“他是谁？”

疯子偏头想了想:“不知道，只知道他叫162。”

一个会在实验室蹲下身，温柔摸他头问痛不痛的少年。

当时年幼的疯子看不透这个人，只觉得无趣，冷漠的忽视这个自来熟的试验品。

“183会活得很好。”那道清澈柔和的声音在回忆里飘荡，“不会像哥哥一样……你会走出这里，带着我那份一起。”

怎么就是哥哥了，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一个自来熟的人类，好像把所有撑下去的寄托放在了183身上，只要弟弟过得好，他就能咬着牙继续活，在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里找逃出去的希望。

在疯子逃出实验室获得自由那天，162好像完成了什么人生理想，就这么笑着死在雪夜里。

逃出去的又不是他，为什么那么开心。

疯子疑惑这个问题很久了。

“还有呢？”小萝莉哑声问，“还有没有人对你好过？”

“有很多，只不过总要讨点什么。”疯子想着曾经遇到的人。

他们下跪讨好，脸上都是谄媚的笑意，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淫邪。

无论是千金重掷还是卑微祈求，他们要的是疯子的一个吻，或者身体。

这些人是那么理所当然，觉得疯子那么妖美放肆，就该是个随便且浪荡的人。

他们那么卑微的祈求，觉得付出了那么多的金钱，那疯子就该和他们成为情人。

可是疯子一个都不要。

他优美的红唇吐出的从来都是拒绝，冷漠刻薄的话语激怒了他们。

疯狂妖美的疯子谁都喜欢，谁都想要占有这朵带毒利尖刺的玫瑰，他们理所应当的觉得这么蛊惑人心的疯子是个随便的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称得上优质的男人，疯子不会拒绝。

恼羞成怒的男人们开始破口大骂。

于是一个又一个不堪入目的话从他们嘴里蹦出来，好像疯子有多下贱不堪。

“你以为你一个骚货谁会爱，你就是一个婊/子。”

“你脏死了！没人会爱你！你这么脏，这么随便，就该被当做禁/脔玩/弄！”

“你算什么东西？天生就该被玩弄，不会有人真心爱你，玩物而已。”

……

真是奇怪。

明明是他们先下跪示爱，表现的多么深情款款，好像疯子是他们要爱一辈子的人，心尖尖上的宝贝。

一旦被拒绝，就换了另一张脸，变得狰狞丑陋，丑态尽出。

疯子没有什么在小孩子面前隐瞒污言秽语的意识，他直白的把那些人曾经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萝莉怔怔的听着。

她很久都没反应，一直到空气沉寂，才嘶声道:“才不是……下贱的是他们。”

小萝莉抿唇，大声道:“恶心的是大人！他们被欲望冲昏了脑袋！最恶心了！”

疯子说:“很讨厌？”

“讨厌！”

小萝莉红了眼眶:“都讨厌，都恶心！”

疯子点头:“是恶心。”

小萝莉悄悄跳下这里，跑到一个小角落拿出了什么。

她连忙跑到疯子面前，伸出小手给他看。

“你以后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把你放心尖尖上的人，我说的，纸蜻蜓做保证。”

小萝莉白白嫩嫩的小手里抓着一个纸蜻蜓，碰一下就颤一下，在莹白的月光下唯美且飘逸，十分漂亮。

这是她宝贝了很久的小东西，是第一次和魔术师相遇，魔术师给她做出来哄着玩的。

小萝莉支支吾吾道:“你拿走它，纸蜻蜓会保佑你遇到一个，一个……对你超级超级好的人！”

疯子托着下巴，看了纸蜻蜓半天。

良久之后，苍白修长的手指伸出，和白嫩小巧的手相碰。

他接过了纸蜻蜓。

小萝莉笑了:“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疯子看了一眼纸蜻蜓，大发慈悲的点头。

小萝莉眨了眨眼睛。

一大一小的身影相互依偎在一起，在月光下打出一团阴影，阳台上稚嫩清脆的声音缓缓传来。

“那就从我小时候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