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医院手术室外

走廊冷冷清清，唯有“手术室”三个字明亮耀眼。

薛凌依偎在程天源的胳膊上，夫妻二人脸色极差，眼里尽是木然般的担忧。

程天芳靠在薛衡的怀里，小两口神色凄然，彼此的眼睛都红红的。

另一头，程木海和薛爸爸都睡着了，身上盖着陈氏从护士站暂时借来的被子。

薛凌扭了扭身子，换了一个姿势。

“几点了？”

程天源微微回神，低声：“十二点多了。”

两人互视一眼，眼里的担心更浓了。

走廊实在太安静，薛衡一下子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皱眉低声：“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

几人的脸色都很差，程天芳甚至又低低哭了起来。

薛衡叹气，拍了拍她的后背。

“放心，妈会没事的。她平常身体那么好，不会有什么事的。”

程天芳趴在他的肩上，低低哭泣。

“妈……她还说要帮我们带孩子。她可不能出事……我还没带她去旅游……”

薛衡点点头，低喃：“会有机会的。”

对面的薛凌眼睛酸涩，心里沉痛得似乎都在绞痛。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而最怕的就是至亲的离去。

离别尚且有相遇的一天，若是死了……那就再也没机会见面。

往日婆婆的慈爱笑声和絮絮叨叨的话，一窜窜涌出脑海，瞬间热气上涌，眼泪再也止不住滴答往下掉。

她难受深吸一口气，脑袋扎在丈夫的肩上。

程天源也是眼睛红红的，将她搂得紧紧的，没开口。

这般煎熬的等待，究竟还要多久？

两个老人根本没睡着，只是实在太累，也不敢面对这样的等待煎熬，所以宁愿假睡躺下。

他们坐在这里，内心除了祷告，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而最痛苦的——便是什么都做不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薛衡憋不住了，牵着程天芳来回绕着走。

薛凌打了一个哈欠，疲倦歪在椅子上。

程天源走开去，倒了几杯热乎的水进来。

四人安静喝着水，没人说话，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心里满满都是焦急。

直到两点多，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程天源最先发现了，慌忙拍了拍身旁的妻子。

“凌……手术结束了！”

薛凌吓了一跳，腾地站起来，有些无措捏住他的手，很是紧张。

程天源暗自吞咽口水，也是紧张不已。

薛衡赶忙拉着程天芳站起来，颤声：“好了……好了！”

程天芳抽泣低低，扭过头去，“咱们要不要喊醒爸爸他们？”

“不了。”薛衡低声：“他们约莫真睡着了。”

一会儿后，手术室打开了。

两三个医生互相簇拥走出来，解开口罩，一个个面露倦容。

众人一拥而上，谁都不敢开口问，一个个紧张兮兮盯着医生看。

为首的老医生擦着汗，疲倦低声：“手术很成功……现在进观察室，三天内醒来没任何异常症状，慢慢恢复就好。”

众人都喜极而泣。

薛凌微微鞠躬：“谢谢……谢谢医生！”

程天源激动跟他握手，颤声：“谢谢！谢谢！辛苦了！”

医生们先后离开。

又一会儿后，几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

众人都上前，可惜护士不让接近，然后将病床推去重症监控室。

一个护士出来，喊道：“病人暂时不能靠近！家属都先回去好好休息吧！病人如果有什么异常，我们会立刻通知你们。留联系电话，或留一个人在这里，其余人都不要在这里扎堆。”

四人都松一口气，欢喜商量谁要留下。

薛凌却不赞同：“今天大家累了一天了，都回去休息。里头是进不去的，如果有什么事，咱们也没能进去。留下电话，然后先回去休息。妈的手术很成功，接下来要照顾她住院，仍需要大家伙儿精精神神去应对。都先回去，好好养足精神，然后再来陪着妈。”

程天源也觉得薛凌说得在理，“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只是在外头干坐着。先回去休息好睡好，然后轮流过来。等妈离开监控室，咱们再轮流照顾。”

他们是家里的老大，现在老人倒下了，什么都由他们拿主意。

薛衡和程天芳温顺听从。

于是，四人将两个老人喊醒，然后搀扶他们离开。

回到家里，几个孩子都睡得极好。

薛妈妈根本睡不着，靠坐在沙发上等着。

见他们开门进来，一个激灵站起来，颤声：“好了？没事了？”

薛爸爸露出笑容，道：“好了……手术很成功，等着好起来就行。”

薛妈妈喜极而泣，哽咽：“我就知道！英姐是舍不得我们的……舍不得的。”

程木海不住点头，擦去眼角的泪水。

薛妈妈问：“你们要吃点儿什么吗？我去厨房煮。”

“不了。”薛凌打着哈欠，低声：“实在是太困了。大家先睡一觉，明天早上再吃。”

程天源温声：“爸，妈，你们快些去休息吧。阿芳和阿衡他们也回家睡了。”

“好好！都先歇下吧！”

……

隔天早上，几个孩子醒了以后，发现爸爸和妈妈回家了，爷爷和外公也都回来了。

唯独奶奶不在！

然然很是担心，问：“外婆，奶奶怎么还没回来？”

薛妈妈慈爱轻笑：“她还需要在医院住多几天，医生说了，等她好了，就能回家。”

扬扬打着哈欠，问：“那要多少天啊？我已经开始想念奶奶了。”

“我要奶奶！”小欣喊。

小崇揉了揉眼睛，低声：“我也要奶奶。”

薛妈妈眼睛微红，将他们搂了过来。

“你们先刷牙洗脸，换下睡衣。等爸爸和妈妈都醒了，我们先去医院看奶奶。”

“好！”

家里出了事，几个孩子都变得异常乖巧起来，大的自己料理好自己，转身就去帮弟弟和妹妹。

然然还去厨房帮忙收拾碗筷，照顾弟妹们吃早饭。

吃饱后，四人都去外头走廊下棋踩车，不敢大声喧哗。

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了。

郑三远搀扶着神色憔悴的朱阿春，身后跟着一脸难过木然的郑大同，一步步走了过来。

然然丢下棋子，忙奔上前问：“郑叔公，阿姨，铁头哥哥找到了吗？他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朱阿春红着眼睛，轻轻摇头。

郑三远长长叹气，低问：“你们奶奶没事了吧？爸妈回来了吗？”

然然答：“回来了，都在睡觉。外婆说奶奶的手术很成功，不过得过一阵子才能回家。”

郑三远听罢，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好。我们先回去休息，下午还要去车站监控室认人。”

随后，他搀扶朱阿春回了家。

郑大同垂着脑袋，脚步沉重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