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禹回来时，是同景晨一起回来的。

景晨面目凝重，一进院子就说：“你们赶快拿着绞蓝草离开雾城吧，我会派人护送你们离开。”

几人很诧异。

尹梦雪：“是我们在这里打扰到什么了吗？”

景晨极为严肃：“并非，是有人带来消息，正有大群厄兽朝着雾城而来。雾城的居民也会跟着你们离开。”

鹿嫣也不由得沉下脸，看来这次的“大群”厄兽，可能远远没那么简单啊。

卫彦川震惊：“一大群是多少？”

景晨：“不知具体，粗略猜想可能成千上万。”

是那个贵人带给他的消息，据他说，这还是保守估计。

这次，就算有那个神器，可能雾城也保不住了。

众人听到这个数量皆面色凝重。

景晨通知过他们，便转头对慕容禹道：“慕容兄，这次雾城众人就拜托你了。”

慕容禹严峻道：“好，我定尽力护住他们。”

景晨再次看了尹梦雪与卫彦川怀里的桃桃一眼，郑重对慕容禹说：“多谢。”

景晨离去。

慕容禹说：“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鹿嫣：“这么急吗？”

慕容禹颔首，他进屋去收拾这些天的东西，包括那些人送他的，还有送鹿嫣的。

这次，恐怕雾城再也回不来了。

景晨匆匆离开小院，就进到了一个隐秘的房间。

他立在一扇屏风后。

“姥姥，没有战力的人我都安排好了。”

老妇人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你告诉那些留下的人情况了吗？”

景晨顿了顿，道：“说了，他们愿意留下，甚至，那些妖力低微的也想留下。”

所有人都知道留下是必死的结局，但雾城，没有人退缩。

老妇人笑了：“我雾城儿郎都是好样的。”

老妇人放下了手上雕刻的东西，轻轻道:“去吧，把大阵开启。”

景晨蓦地抬首：“可是，那样您会......”

老妇人又笑了，这次是轻快的笑。

“我都一把年纪了，这天下终将是年轻人的天下。再说，这也算是我的使命，就让我最后再庇护他们一次。”

“姥姥......”

景晨的声音带着丝哽咽。

老妇人却不为所动。

“记住，我站到阵眼时，你记得带着那些儿郎离开。”

这些赤诚的半妖啊，能留一个是一个吧。

景晨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老妇人打断。

“就这样，去吧。”

景晨低头久久未言，许久之后，才答道：“是。”

当鹿嫣站到城门，看到欢庆宴那日的许多人。

那日，他们脸上洋溢着令人动容的欢欣。

如今，他们均面容沉抑。

那不是愁苦，像是知道自己宿命，但无能为力的绝望。

明明也才过了几天而已。

她疑惑：“为何那些人修不来帮忙？”

慕容禹想到他前不久同景晨见到的人。

“来了，但还有部分支援可能赶不及。”

事关整个西大陆，再高高在上的人，此刻都坐不住吧。

鹿嫣沉吟着。

她看到许多士兵又带来几个人。

那几个人身上修为可能才练气一、二层。

一个青年被士兵拉着到城门，还在不停挣扎，他跪下道：“让我留下一起守城吧！我有力气的！”

士兵不忍看他，把他拖到了城门外，那里还跪着几个人想冲进城，但都被拦下了。

“让我们留下帮忙吧！”

“我弟弟儿子都在里面，我也可以！”

这是个老得不行的修士。

鹿嫣记得，他曾送过她很漂亮的风筝，她还悄悄把灵石放到了他的口袋。

时间不等人。

士兵们以极快的速度带走了城内没有战力的人。

门口的余西站在那儿，看着排好队的士兵。

“一队，三队，七队去护送大家，其余留下。”

被点到编号的队伍闻声皆喊道:“余校尉，我们想留下!”

余西声音仍然不容置疑道：“抽签抽到你们，就是你们。好了，其余人，随我回去布阵。”

这次，一定要让那些恶心的厄兽有来无回。

众人看到他们转身进城，关上破旧的城门。

许多人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那些士兵，也是他们的亲人啊。

这急匆匆的一面，脸都没有看清，可能就天人永别了。

有人对着城门跪下，一人跪，人人跪。

实际上整个雾城有多少人呢？

也就几千人吧。

此次除去那些有战斗能力的，城门口剩下的也不过一千人左右了。

那些人沉默地磕头，有时候，无声代表着祝福。

一磕谢城主收留之恩，二磕谢雾城相护之恩，三磕是为那些勇敢的人。

大家在士兵的带领下，起身，前行。

从前经历过万般苦难的他们，下意识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所以没有人回头。

有兽车的人主动把兽车让给老人孩子。

鹿嫣坐在灵马车上，对慕容禹道：“你去把那个老人扶上车吧。”

慕容禹深深地看了鹿嫣一眼，道：“好。”

灵马车既可以在天上飞，又可以在地上行。

鹿嫣下车走在一旁，见到了曾递白池花饼给慕容禹的少女。

少女瘦弱的身体缓慢前行着。

不见曾经鲜活的模样。

鹿嫣走近她：“你要坐马车吗？”

少女默默摇头。

鹿嫣也没强求。

只是跟着她一起走。

雾城外雾气很浓。

但雾城人好像都有驱散雾的技能。

除了前面领路之人，他们所在地都没有雾。

“你是人类修士吗？”

鹿嫣身旁传来少女的声音。

“嗯。”

少女又说：“你们同一般修士都不同。”

鹿嫣轻笑：“是吗？”

“对，我曾见过的修士，他们扬着丑恶的嘴脸，拿着鞭子，抽到我们身上。”

鹿嫣把目光放在少女身上，听她继续说。

“我们好几个同类都因为不听话被打死了，半妖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

“我们仅剩的几个因为害怕，蜷缩在角落，却活了下来。”

“我听到他们说，要把男的卖作奴隶，把女的卖作炉鼎。”

“我和几个同类被卖到了同一个修士手里，因为长相一般，被那个人留到了最后。”

“我每天看着一个同族被采得面色青白而死，我以为那样就是我的结局了，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少主却突然带着人出现在我面前。”

少女看着鹿嫣，“你知道吗？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少主也是坏人，他们将我带进了雾城，我不愿进食，一个很慈祥的老妇人出现在我面前，她先帮我把灵气转换成妖力，再每天让我出去看看。”

“终于有一天，我踏出了房门，我走在街上，我发现每个人都对我友善的笑着，我才知道，那个老妇人原来就是城主。”

少女说着，流下晶莹的泪滴。

“我有家了，雾城就是我的家，他们就是我的家人。”

鹿嫣一直静静听着，用灵力为少女抹去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