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直接封死刘秀月所有的退路。

“我……”

“说啊！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方嘉兴已经濒临绝望，要知道倘若警察真的查出来这件事跟他去世的父亲有关的话，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当兵。

刘秀月咬着唇，眼角划过一抹泪，无奈之下终将自己的罪行托盘而出，“你太奶奶……是被我跟你爷爷害死的……”

方嘉兴脚步踉跄，往后猛地退了几步，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娘，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心目中最好的母亲，居然背着他做出过这种天地不容的恶毒之事！

“你……你怎么……你下得了手的啊！那可是你的亲奶奶！”

刘秀月原本还有一丝愧疚和惧意，可被儿子这么一说，她顿时就心狠了起来，“亲奶奶？你怎么不问问她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你爷爷还是他们的亲儿子呢！可他为什么能对他爹下那么狠的毒手？还不是因为他们两个老东西偏心！”

“刘丽英比你爷爷小上十来岁，从小就被两个老东西护着，别人家是重男轻女，偏偏到了咱们家你姑奶奶倒是成了千金小姐似的！可我跟你大姨一样是姑娘家，但也没见着他们多疼我们！”

“小时候，家里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全都给了你姑奶奶一个人！轮到我们的，全都是她不要的！凭什么啊！”

一想到曾经的区别对待，刘秀月就气得浑身发抖，“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偏就让刘丽英爱上了下乡来的知青，不顾她爹娘的反应，死活要嫁给陆志国，差点没把你太爷爷气死。”

“这都是报应！”

对于母亲的话，方嘉兴没有参与过他们当年的日子，但他记得小时候太爷爷和太奶奶待自己是极好的。

他对去世的父亲没什么印象，却唯独记得和他们两个老人家的时光。

太爷爷当时是村长，他时常把自己扛在肩膀上，逢人就夸这是自己的曾孙，长得俊人又机灵，将来肯定比他强百倍。

后来他上小学，次次考第一，太爷爷总是会毫不吝啬地奖励自己零花钱，只要是供销社新到了什么好吃的，他都会第一个想到自己。

太奶奶亦是如此，冬天会给他织暖呼呼的围巾，夏天会给他做穿不完的各式背心，就连他上学背的书包，都是太奶奶一针一线给自己做的，当时还被好多同学羡慕……

只是后来太爷爷死了，太奶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时常坐在院子的门口，时而傻笑，时而落泪，他娘说，你太奶奶疯了，你离她远点，不然她会打你的。

那时候他年纪小，喜欢黏着太奶奶，所以不信他娘的话。

直到姑奶奶回来了，他看见太奶奶对着她又打又骂，像娘说的那样，好像疯了一样，所以他相信了娘说的话，

他害怕太奶奶有一天也会那般打自己，所以一直不敢再靠近。

后来村子里的小孩都说，他太奶奶是个疯婆子，大家都笑话他，不愿意跟他玩，各种排挤他，渐渐地他开始自卑，觉得这一切都是太奶的错。

直到他长大一些才明白，太奶奶没有错，错的是他，他不该因为别人不好的恶语，去冷落了自己的亲人。

可是那时候距离太奶去世很多年了，他也无力偿还，只有每年清明时节，在她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以此为歉。

现如今，母亲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没办法理解母亲的做法，无论太奶奶是否偏心，都不能成为她痛下杀手的理由。

“娘！你真是太糊涂了！我对你太失望了！”方嘉兴红着眼，痛心疾首地嘶吼着，若是换了旁人，他必定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替太奶奶报仇。

可这个人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刘秀月捕捉到儿子失望之极的眼神，心中忐忑不安起来，她起身去抓方嘉兴的手，“兴儿，娘承认当时是一时糊涂，娘现在……现在知道错了，你不能抛下娘啊！”

她儿子向来正直，她维系了几十年的慈母形象，终在这一刻破灭了。

方嘉兴缓缓地闭上眼睛，身心俱疲地反握住她的手，“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以后你也不要再回来了，等我以后升了军职，可以让家属随军，我再把你接到我身边来。”

刘秀月眼前一亮，“真的吗？我真的可以随军吗？”

其实原本如果跟江婉莹成亲的话，他的军职肯定升得更容易也更快，眼下他只能等待机会了。

方嘉兴颔首，帮着她一道收拾行李，母子俩准备彻底离开村子。

刘秀月想到自己还有一箱宝贝，赶紧拿了钥匙去屋里把那个红木箱子给搬了出来。

方嘉兴问：“这是什么？”

刘秀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都是你娘这些年来屯的宝贝，将来够我们吃穿用度了。”

尽管方嘉兴很好奇，但他细想之下倏然明白了些什么，大概是一些当年留下来的见不得人的’赃物‘。

母子俩收拾得差不多后，准备趁着全村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徐德怀他们的事上，趁机开溜。

岂料，家中的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两扇木门顷刻轰倒，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刘秀月跟方嘉兴听到动静，双双从屋里跑出来看，只见陆延川身着一袭军绿色大衣，浑身戾气地闯了进来。

两人登时被吓得脸都白了。

刘秀月强装镇定，质问道：“你……你来做什么？”

方嘉兴跟着说道：“陆延川，别以为你辈分比我大，我就怕了你！你把我家门踹坏了闯进来，是几个意思啊？”

陆延川锐利的目光掺着刀子一般扫过他们，最后落在堂屋门口已经打包好的行李上，他冷笑一声，“干了坏事就想跑？”

“你张口就来我们干了坏事，有证据吗？我没让你赔我家的门就不错了，大过年的我也不想闹事，你识趣的话，就赶紧滚！”方嘉兴硬气地很，即便他不知道陆延川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赶来，甚至还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太奶的死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再留有什么证据吧？

刘伟阳的确被抓，可是为了减轻罪行，他是不可能主动去提自己当年手里的另一桩命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