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月再次出来理发店的时候，那一头海藻般的卷发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头柔顺的短发，发尾埋没到白色的围巾里面消失不见，略略有些有些凌乱。

没有上妆的唇色泛着白，整个人的气质同之前大相径庭，少了几分成熟魅惑感，反而多了几分清冷秀丽感，任谁也看不出她是三十岁的女人，反倒像是二十多岁的。

秦素月心中这些天郁郁寡欢的情绪，不知为何，随着头发被剪掉也消散了几分。

回去后，秦父等人都惊了一瞬。

“姐姐，你怎么把头发剪了？”还是顾瓒开口问。

秦素月微微一笑：“半年没剪过了，突然就想了，再过半年就该又长了。”

晚上打视频，许婉婉看见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我靠，秦素月，你怎么了？”

“你头发呢我擦。”

秦素月看她惊讶的那个样子，不由得也弯起嘴角：“就这么惊讶？”

“我以前上大学那会儿也不是没有过。”

“以后总会长出来的。”

“不是……你不心疼呀？养了好久呢。”许婉婉看着都心疼。

那么好的头发，还是她求之不得的。

“还好，有一点，剪完感觉也挺好看的，就没有不舍了哈哈哈。”秦素月说的是实话。

许婉婉又瞅了一会儿说：“确实也挺好看的。”

“不是，就你这脸，剃光头也好看啊。”

“你自个儿剃也好看啊。”

“那咱俩一起？”

“滚吧，你要去我请你。”

两个人又闹着说了一会儿，然后挂断了视频。

秦素月下了床，走到窗边，窗外灯火通明，似乎还有烟花爆竹声响起，楼下路灯明亮，清清楚楚的能看见一个人。

秦素月散去的那点儿郁闷又回来了，更甚。

“唰——”的一声。

窗帘被拉上，彻底隔绝了窗外的视线。

今天一天没有再下雪，总算是停了。

没想到第二天秦素月起来一看，又下起来了雪。

这次不似以往，鹅毛大雪一般，不过半日，地上就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掩盖了之前所有的痕迹，重新印上了别的。

顾瓒看得出来这些天姐姐的心情不怎么好，做什么都兴致不高。

家里的氛围一度也很紧张。

顾瓒甚至觉得，如果他和姐姐不回来，家里还能过的开心一些。

一点儿也没有过年时的氛围。

下次……就不回来了吧，他陪着姐姐在上京过。

晚上一家人沉默的吃过年夜饭。

顾瓒后来悄悄跟秦素月提议：“姐姐，晚上，外面应该有很多人放烟花，要出去……散散心吗？”

秦素月也闷了很久，所以没有拒绝：“好。”

一出去，世界的欢声笑语一下子充斥着秦素月的耳膜。

有好多小孩子都在外面，在雪地上跑来跑去，小脸冻的通红好像也不觉得冷，脸上洋溢着的是单纯又开心的笑容，无忧无虑的，手里还拿着各种各样的烟花。

秦素月看着看着就不自觉的弯了一下唇，似乎有被感染到。

即使……她小时候并没有这样欢乐过，比起没坚持学跳舞更让她遗憾。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突然过来，身边还跟着她的同伴。

“姐姐，你一直在看我们，是不是也想跟我们一起玩呀？”

说着，小姑娘从一盒仙女棒里面抽出来一只递给秦素月：“姐姐，要玩吗？”

秦素月真心实意的露出一个笑容，摸摸她头：“谢谢你。”

这小姑娘比秦雨婷小时候讨喜多了，秦雨婷只会跟她抢这些。

然后秦素月接了过来。

小姑娘又贴心的拿出打火机：“要我给姐姐点着吗？”

秦素月伸手，说：“好。”

点燃仙女棒之后，小姑娘拉着她的同伴蹦蹦跳跳的跑开了，临走时还说：“哥哥姐姐除夕快乐哦！”

“除夕快乐。”

秦素月眸色都柔和了下来，整个人安静又温柔，一个小姑娘不经意的善意却意外能驱散她童年时的阴霾。

顾瓒看着这一刻的秦素月，温柔的不像话，脱口而出：“姐姐，明年我们留在上京一起过吧。”

秦素月细眉一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被顾瓒带着上前了一步。

“姐姐，程君闻在看你。”顾瓒抬手按住她后颈。

“别回头。”

秦素月一顿，将刚刚顾瓒说的话抛之脑后，落寞的垂眼：“他……”

他一个人在这边过年吗？

他怎么不回去呢？

这一刻，秦素月的眼泪突然就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她想过去抱抱他。

她想过去跟他说：“程君闻，除夕快乐。”

顾瓒对上程君闻的视线，不闪不避，平静的眸子突然变得锐利。

程君闻隐匿于阴影之中，倏尔冷笑了一声，才上前一步，就再也挪不动脚步。

他看见秦素月抱着顾瓒，话是对他说的：“你回去吧。”

程君闻捏紧手里的礼盒，捏的礼盒都变了形状，突然又松了手，轻笑了一声：“秦素月，除夕快乐。”

“我爱你。”

“但我也会累的。”这些天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他每天都来，也没能见她一面。

“你现在回头，只要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能坚定的走向你。”

秦素月没有回头，只是咬着唇无声落泪，只有顾瓒知道她在哭。

姐姐是喜欢程君闻的。

顾瓒只觉得他的心里被这些眼泪烫的灼烧一片，火烧火燎似的疼。

他隐隐约约的能明白姐姐为什么喜欢程君闻，还是要选择断。

但程君闻这种，成长经历跟他们迥然不同的人，他大概很难能理解到。

顾瓒动了动唇，想跟姐姐说——别哭。

可程君闻还没走。

直到程君闻转身。

顾瓒才敢轻声的说：“别哭。”

“我会一直陪着姐姐。”

即便是弟弟对姐姐的陪伴。

程君闻自嘲一笑，刚刚他突然发现，姐姐把头发剪掉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剪掉的，这些天连她面都没看见过一次。

程君闻很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得到这么狠的？

手上的礼盒随手塞进了垃圾桶，连带着里面未能送出去的除夕礼物也一并进了垃圾桶。

除了他，不会有人知道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