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洪城之下，冯梓才真正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的故乡。

并不是改换了个名字这么简单，眼前这座城，冯梓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从未居住过。

这里不是故乡。

给城门守卫亮了亮桃源观的玉牌，三人就进入城中。城内算得上是热闹喧嚣，一如冯梓记忆里的丰城。

跟胡乁道别，冯梓让启茗在城里随便逛逛，自己就直奔他儿时曾经住过的“家”。

“果然，什么都没有。”冯梓看着眼前几栋不认识的房子，心想果然。不过毕竟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老屋被移平了也正常……吧。

冯梓没法欺骗自己这种话。

这里的确不是他的家乡。

凭着记忆找到当年那个老婆婆住过的小屋。这里只有一小片荒地，成了无家可归的乞丐的聚居地。

当年他杀过人的城主府，原本在某一个角落里还点着一盏天灯。

只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城主府的位置都与冯梓记忆中不同了。

“老人们都说落叶归根，现在，我的根在哪呢？”

看着毫无熟悉感的城市，冯梓突然有些迷茫。他不觉得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哪有人会连自己的故乡都忘记呢？

“幻梦……？”

可是，这个世界如此正常。冯梓回过头，八只眼睛睁开，看向远处正抱着一根糖葫芦吃的正欢的启茗。在他的视野里，甚至能看清启茗体内法力的运转流动。

没有一丝差错，没有一丝含糊。怎么会是幻梦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梓只感觉头好痛，搞不清楚，想不明白。这一瞬间，这个世界就好像不是自己生长的那个世界一般。

“????鹧……”

“什么……再说什么……谁……”

“????鹧……”

“????鹧……”

“????鹧！！！！”

诡异的呓语在冯梓耳边回响，他无法理解其中意义，却不由自主的照做。

神魂不再束缚法体，放下半颗人心，肉身肆意生长，变作无法描述的无序形状。

“那就毁灭！”

不仅是冯梓的法体，周围的房屋建筑，花草树木都在随之扭曲变形，数与形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眼见此时此景的凡人发出疯狂痛苦的嘶吼，强烈的污染与冲击足以轻而易举的冲爆任何一个金丹以下生命的头颅。

可他们并没有死，而是随着周围的环境一同畸化变形，骨骼变形，筋肉错乱，不复人形。

“冯梓！！！！”伴随着一声咤喝，一道流光从天而降，速度之快，恍如流星一般，一拳捶在扭曲变形的冯梓身上。

正是胡乁。

启茗也刚好赶到，用法力护住了周围，不让这座城市被胡乁一拳打成飞灰。

这一拳携带着万钧之力，如同碎裂星辰一般打下，直接将冯梓疯长的法体击碎了大半，也将冯梓迷蒙的神魂击打清醒。

残余的法体迅速收缩，重新组成一个人形。往身上披了一件法袍，冯梓甚至没时间多说一句，赶紧盘膝打坐，稳固心神，驱逐耳边呓语。

“传楸神君，本是要为你成就化神神君贺喜，没想到你先给我来了一个惊喜啊。”

一老道人从天空缓缓而降，正是金顶掌门安玄神君。

“这可不是这小子第一次在我金顶杀人了，这次还造成了这么大的破坏，传楸神君莫非这次也要以力压人盖过此事？”

“此事我桃源观之后自会给出赔偿。”胡乁指挥着启茗救下还有救的人，随口答道。“还有，别叫我道号。难听。”

“赔偿？没那么简单吧。”

“你还想如何？”听了这话，胡乁眼神一寒，铺天盖地的杀气就向着安玄神君涌来。

“这小子走火入魔，毁坏城市，按理我是可以直接将他打杀了的，不是吗？这种事情就是你们山长出面，依情依理都怪不到我头上吧？”

安玄神君好像全然没感觉到胡乁的杀气，依旧自顾自的慢悠悠说着。

“呵。”胡乁怒极反笑。“看来这次我二师叔不在，你底气一下子就足起来了嘛。是想试试你胡乁奶奶的拳头硬不硬吗？”

“你一个新晋化神莫要不知天高地厚！这小子留下，咱们就当无事发生。我金顶还会备上一份贺礼恭贺传楸神君突破修为。若是不……”

“那就吃你胡乁奶奶一拳！”

胡乁根本懒得听安玄哔哔叭叭，当即一拳怼脸就打了上去，安玄勉强伸手挡住，竟被一拳打飞出去十几丈远。

“你！不识好歹！”

“老子出来游历就是来踩你们这帮不识抬举的家伙脸立威的，谢谢你自己撞上来让我踩啊。”

胡乁脚一蹬地，身形爆冲上天，对着飞在空中的安玄神君那张老脸就要补上一拳。

安玄见胡乁来势凶猛，也顾不得什么仙风道骨老道人的形象，双臂在胸前一叉，就凝结成两片贝类甲壳出来。

“打的就是你的老乌龟壳！”

胡乁见安玄架起防御，变招都懒的变，对着那俩贝壳就是全力一击。安玄身前架着的防御应声而碎，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直直镶进了洪城的城墙里。

胡乁还不肯罢休，双腿膝盖翻转伸长，冒出利刺，化作一对螽斯后腿。虚空借力一蹬，速度暴增，比刚才安玄被打飞的速度还快上几成。

端的是彗星划过天际一般，一脚踩在了安玄的脸上，连几丈厚的城墙都一起踩出一个大坑。

“老子说踩你脸就踩你脸，你还有意见不成。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又补了两脚，胡乁才从城墙上下来，回正了双腿，随手拉了两个战战兢兢的元婴弟子去城墙上把烂的跟一滩泥一样的安玄扣了下来。

自己则是回到冯梓身边，盘膝坐下，看着冯梓发愁。

“啧……这样带回去可没法跟师父交代啊…….”

旁边，启茗还有点担心的看着镶在墙上的安玄神君。

“师叔，你这么打他真的没事吗……？”

”没事，回头让金顶的人给他扣下来就行了。现在的问题是你师父。”

胡乁面色沉凝的看着打坐梳理道心的冯梓。

“我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他现在距离走火入魔，已经是处于半只脚迈过界限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