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为什么？不，你到底做了什么？冯梓！”

面对胡乁的质问，躺在地上的冯梓勉强用断臂将自己的身体支撑了起来，让残破的身体坐在了地上。

“身化万千，自然每一个身体都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坚韧，这个我仅仅只有一条命而已。

虽然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抱怨话有点不好，不过师姐，我出生就是为了挨上你这一拳，所以也不必在意。

不过，只是为了之后去死而出生的人生......真是够操蛋的啊.....”

冯梓微笑着，那被打爆了半个身子的巨大创口在他的身上蔓延，胡乁能看到那些扭曲的肉芽一个一个死去，甚至此时死亡已经侵蚀了他的半个面庞。

“我不理解，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混蛋！你是怎么把自己整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冯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下一个我说吧，师姐，我先去死了。”

一言说罢，冯梓就在胡乁面前，在胡乁的目光中就这样坏死殆尽，化作一团看不出形状的烂肉。

“下一个你......是什么意思？”

“我千千万万，无穷无尽，师姐，好久不见。”

胡乁猛的一回头，却见到冯梓正站在那里，面带微笑，这幅样子，似乎刚才倒在那里死去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本质上来说，那个我也是我，我们就像是生长在同一个根系上的竹笋，我们虽说血肉相连，可又是各自不同的个体。”

山道上，冯梓走在胡乁的身边，如此讲解道。

“你说，你千千万万？那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

听到胡乁这一个问题，冯梓罕见的沉默了一下，答道：

“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现在有一个我正坐镇山中，但是我们，每一个我都无法确定那个我是不是最初的那个我。

我们的心思太过复杂，哪怕同为自己，也很难猜透，看透。他那么做或许有他的道理，又或许只是疲倦了找个地方藏起来而已。反正，我们找不到那个最初的我。”

说到这里，冯梓微笑了一下：

“说不定，最初的那个我早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哪里了也说不定，比如说早些年的某一次人格争端，或是我们中的某一个的死亡。说不定，就是你刚才打死的那一个呢。”

“那但愿是吧。”

胡乁耸了耸肩，看了看桃源观中的景象，实话说，刚察觉到这个真相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会很愤怒。

事实上，她也的确很愤怒，非常的愤怒，这个人玷污了已死之人，玷污了他们的死亡，她真的想把这个人杀之而后快。

可是当狂暴的情绪涌过，等她真正的见到了冯梓的时候，却只感觉到空虚。

是啊，空虚，说不上来的空虚，太过于，太过于空洞了。

就像是将自己的心都掏空了一般。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仅仅只是某一个我，不想就这样陷入疯狂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还记得，他说：‘我要让这个世界如我所见。’，是不是挺有趣的？他也差不多做到了。”

听到这个回答，胡乁并不觉得有什么多么的感触，却依旧在得到答案以后越发的感受到了空虚。

想要有什么来填补这个空洞，填补它，将它填满，什么都行，什么都可以。

就在这个时候，这一个瞬间，胡乁突然想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情，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自己没有想明白呢？

难道是这表面上欣欣向荣的桃源观给自己带来了虚假的错觉，还是自己一睁眼看到的虚假的二师叔麻痹了自己的神智？

“冯梓，我问你。”

说到这，胡乁停顿了一下。

“我问你，你有去报仇吗？我们的仇，你报了吗？”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冯梓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仅仅只是存续桃源观，就已经消耗掉了我们几乎所有的精力了，师姐。”

“你没有去报仇。”

“......嗯。”

“为什么没有去，我们桃源观如何有，何时有了有仇不报的说法？”

“我......要存续桃源观，现在还......”

“借口！不要拿这种借口敷衍我！冯梓！有什么事，能够比得上为我们的亲人爱人复仇！？我问你，冯梓！究竟是什么拖住了你的脚步，是这个虚假的，欣欣向荣的桃源观吗？！

难道这个虚假的宗门还在这里，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认为桃源观遇袭不存在，根本没有需要我们复仇的仇敌吗！？冯梓！

你是不是已经彻底疯了！我问你，你已经是个疯子了吗？！”

“......”

看着冯梓的沉默，胡乁终于找到了可以将自己心中空洞填满的那一个要素。

仇恨，复仇，向我们的仇敌，发起最猛烈的，最残酷的复仇！要他们死，要他们挫骨扬灰！

食其肉，寝其皮！

“我要去复仇，冯梓，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我们的仇敌究竟是谁。”

“那至少是道君，师姐，那至少是道君等级的战斗。”

“道君而已，杀之便是。我们的仇敌是谁？告诉我！冯梓！”

胡乁怒吼着抓住冯梓的肩膀，此时此刻，冯梓似乎能从她的双眸之中看到喷涌的火焰。

那个胡乁师姐终于走出了刚刚苏醒带来的迷茫，此刻，她已经合格了。

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棋子了。

“我知道我们的仇敌是谁，从主谋到从犯，我都知晓。”

冯梓俯视着胡乁，面上的表情，是胡乁看不懂的表情。

“胡乁师姐，我已经有了一些计划，自主犯到从犯，最后到那个幕后的主谋，都将会是我，我们复仇的目标。

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我这里有一份情报，以及，一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