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在行走着，不时的有些颠簸。

今日风和日丽，时时听闻到马儿的嘶鸣声。路上不知谁家青青的梅子，长得如豆粒一样大小。

白昼渐长，野花之间，蝴蝶日日高飞。花姿傲然，落英之上，露珠很浓，春草浓密，如烟一般。

“怎么这两日频频扎到手指。”祁星云在手指处理好后，皱了皱眉。

前面驾马车的人连忙开罪：“夫人恕罪，小的这就驾的再安稳一些。”

“唉。”祁星云叹了一口气，“这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太粗心了。”

“谢夫人恕罪。”

“我是真的没有怪你。”祁星云说的无奈。

“有信到了。”朱衣手中抱着一只鸽子，骑马从后面赶了过来。

“是姜书嫣的吗？”祁星云面上一喜，连忙放下了手中绣到了一半的鸳鸯。

朱衣点了点头，将信递给祁星云。

后者惊喜的将信打开。

却在她大致扫了一眼之后，面上的神情有片刻凝滞。

祁星云笑的有些牵强，将信塞给了朱衣，然后说道：

“我刚刚太高兴，都忘记我不识字了。”

“朱衣姐姐，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她说到这里，不管朱衣有没有答应，直接又拿过刚放在一旁的帕子，捏着就要绣。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绣下去，视线便被模糊了。

她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催促道：“朱衣姐姐，你快念给我听呀。”

她虽然没有学习过多少，但“姜书焉”“弑”和“死”几个字还是认识的。

在一瞬间，她便想到了最差的结果。

但是这个结果她不愿接受。

朱衣看到她这么大反应，原本是要安慰她的，但是听到她的催促，便打开了这封信。

在看完那封信，又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朱衣强行忍着喉头的发哽，一字一句的说道：

“大人她……五日前不在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这几个字却足以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怎么会呢？他是不是骗我，他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

祁星云手中的针脚越来越乱，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可她知道，姜书嫣答应过她的事情，全都做到了。

姜书嫣从未跟她开过玩笑。

“夫人，明日便会有你兄长的人过来接应你了。”朱衣说道。

她得知这个消息，心中亦是悲痛。

但是此刻，朱衣还是深吸一口气，只是说的勉强。

祁星云抬起头，看向朱衣，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所以……他这样安排，其实是早就料到了一切？”

朱衣没有说话，闭了眸子，有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这是默认了。

“姜书嫣到底是为什么死的？”她眼中的神情有些发狠。

这个答案，她必须要知道。

手指又被扎破了，但是她就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任凭指尖的鲜血浸透那绣了一半的鸳鸯。

姜书嫣，一定很疼吧。

“大人为了给绛阳侯平反才入的朝堂，一路走来，所有的权力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亲手杀了万相问和君岁。”

说到这里，朱衣的眼中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恨意。

那是她从未显露出来过的情绪。

“那她若要平反，直接求皇上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搭上性命呢？”祁星云问的不甘。

所有的信念都是为了杀了那两个人，这样的事情，在她看来简直难如登天。

“因为她是绛阳侯的……”朱衣神情激动，但是说到一半，意识到了什么，猛的顿住。

看着祁星云那双清澈的眼睛和通红的眼眶，朱衣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

“他是绛阳侯的什么？”祁星云追问下去。

朱衣移开了眸子，看向马车内壁上面的画饰。

月光澄澈清透，照在地面上如同一汪秋水，一如祁星云的那双眼睛，可她竟然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若是姜书嫣，她应该……会告诉她的吧。

“因为姜书嫣，便是绛阳侯的亲生女儿。”

她一口气说完这句话，静静的等待着接下来祁星云的反应。

朱衣心中也是害怕的，她恐惧祁星云会因为姜书嫣是女子，便对她出言诋毁。

更恐惧一直以来，姜书嫣为祁星云也做了那么多，最后却会得到祁星云的指责。

但是祁星云并没有说话。

好大一会儿过去了，她看向祁星云。

祁星云低头，轻笑了一声，眼泪反而涌出来更多。

“难怪，难怪她当初在那么多事情上面，明明……”

“不，她也明明有利用我的机会的。”

祁星云有些语无伦次，说到了后面，只能够埋头哭泣。

泪珠打湿了她的手指，打湿了手帕。

打湿了当初地牢的逆光而来，后来的无数个噩梦。

也打湿了那日春寒料峭，寒冷彻骨的湖水。

懂了，她全都懂了。

清风吹着返青的麦子，青青的麦子随风而动，连绵起伏。在水洼草根处，蛙声一片，那是独属于池塘的热闹。

一双蝴蝶仿佛沉醉于野草花田，东风过处，掀起阵阵花香。

自从朱衣走后，祁星云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种状态，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身边没有人会坚定的告诉她，不要怕，没有人会伤害到你了。

后来真的没有人再伤害到她了，除了她。

祁星云愣愣的想着。

明明姜书嫣是个女子啊，可一想起她，还是心碎的让人心颤。

东边的倭寇已经被祁星辰打败了，如今祁星辰镇守东边，她便同哥哥一起留在这里了。

她坐在庭院里面的草地上，两手抱住膝盖，将头埋进膝盖。

阳光暖暖的，普照世间，唯独将她隔绝在外。

再次醒来时，便是躺在床上了。

“地上阴凉，小姐小产不久，虽然身体已经被调养的很好了，但还是要注意的。”

大夫摸着有些发白的山羊胡子，对祁星辰说的语重心长。

听到那些话的祁星云睁大了眼睛。

小产？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的大脑变得宕机，想起来那无数次的噩梦，她下意识的摸住了肚子。

那里平坦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