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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隋

作者:玄武季 | 分类:历史 | 字数:267.5万

第154章 之子于归

书名:且隋 作者:玄武季 字数:5635 更新时间:2024-11-16 15:21:00

听了阿布和温璇的话,脸更红了,头也勾得更低。

陪嫁的侍女,没有人权啊。

门外好冷!

半夜里还得悄悄回到婿屋,躺在卧室门口的小暖阁里睡着,随时准备着主人的召唤,比如喝口水、换个衣服啥的!

第二天的节目,和粟末地、汉地没啥区别了。

认亲宴。

等昨晚宿醉的人,全部醒转之后,便在公主府冬暖阁的大厅里,举行团宴。

何为团宴?

就是所有的亲人,盘腿围坐在一个个大暖炕上,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炕桌。

然后,一次上来百子糕、子孙饽饽、小肉饭、蜜汁的牛、羊、猪、鹿肉,血肠炖菜、豆面卷子、糖缠、酸汤面鱼鱼,山里的蘑菇、奇珍等等。

炒菜,看来还没有被自家媳妇推广开来。

这是一场缺少新鲜蔬菜、炒菜的高句丽冬季特色宴席。

阿布带着已经一副少妇装的温璇,来给大家一一敬酒、劝菜、行礼。

这时候,新女婿可就得放开陪客人、亲人们喝了。

阿布这边,自然有能喝的宾相,就是胡图鲁和古狸城野。

胡图鲁有重任在肩,自然帮着喝酒的重任就交给了古狸城野。

这古狸城野虽然是早期契丹的逃亡者,却也是一个酒量惊人、饱读诗书、有胆有识的文壮士。

自从加入重影,便担任阿布卫队中的军法官,为人好慌、守经达权,颇得阿布器重。

古狸城野的扶余话、汉话、契丹话,说得非常流利,也是见多识广之辈。

跟在阿布和文轩身后一圈下来,场面话说得比阿布都溜,省了阿布好大的精力。

总是如此,阿布也喝得脚下漂浮起来,全是温璇和古狸城野扶着坚持。

平冈川不能呆太久。

因为温璇和阿布契郎的正式婚期,是二月初八。

算算时间,已经很赶了。

阿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按照计划,今天就得动身,否则真的会耽误佳期。

满打满算四天半的光景,真的还是有点考验行速。

离别的时刻,如期而至。

温璇死死抱着阿妈高琬,哭得像个泪人儿。

高琬也是心如刀割。

近二十年的心头肉,就这样要离开身边了,那种感觉就像心中突然被挖去一大块似的。

高大元在旁边拍着妹妹的,小声劝慰着。

李贤抱着高俊,也是泪水横溢。

小高俊不明白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眼前最亲最熟的人们,都在一个个的流泪。

他只是在嘴里呜呜呀呀,不知道说着什么。

整装待发的车队,因为送亲的和迎亲的合二为一,变得更加庞大。

这次温家没法派出主事的人,只好全是高家的人了。

高建武夫妇,自然成为了娘家的主宾。

女儿高珍,成了温璇的娘家贴身伴娘。

高宾,成了送亲的雁使。

儿子高登一家三口,以及温婉的那些权贵姐妹们,也一并成为了送亲伴娘团的成员。

温璇和阿布契郎,双双来到温达和温妪的墓前,做最后的道别。

“阿婆、阿爸,温璇嫁给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等时机合适了,我也会把阿妈也带回粟末地!”

“两位老大人请安心吧!”

“璇儿,来给阿婆、阿爸扣头!”

香烟缭绕,寒风如刀。

阿布夫妇,跪在亲人的墓前,三叩九拜。

“阿婆,阿爸,我走了!过一段时间再来祭拜你们!”

呜咽的温璇,终于在阿布的搀扶下,离开了。

再见,那个熟悉的小树林、小路、小河……

和阿妈、大舅、李贤、高俊等亲人,一一道别。

温璇骑上白苍,阿布骑上大黑。

白青,展翅高飞在天空之中。

“启程喽——”

高宾甩响钢鞭,噼啪有声。

在欢快的鼓乐和送行的舞蹈中,送亲的队伍先行开拔,然后是迎亲的队伍。

温璇,强忍着心中的万般不舍,轻轻用脚一磕白苍。

大黑和白苍,立即迈动四蹄,跟上队伍而去。

出嫁的姑娘,不能回头,也不能走重复的路。

看着女儿和女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高琬泪如雨下。

心中,顿时空茫一片。

多么相似的一幕!

当年是温达,现在是温璇。

李贤看着高琬的样子,也是心如刀割。

她一把就将高俊塞进温璇的怀里,然后揽住消瘦的高琬。

“进去吧,妹子!”

高大元温言说道。

“明天,咱们就回王都城。那儿,才是你的家!”

“不,我哪儿也不想去了,就在这儿吧!这儿,才是我的家!”

高琬用沾着泪水的脸颊,亲着高俊那滑嫩的面庞,喃喃地说道。

“为什么呢?璇儿嫁出去了,这儿还有谁?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啊!”

大元的声音有点急了。

“大哥,你就别劝我了。”

“王都城,我真的不喜欢!要不是你、贤妹和俊儿,我是一定不会再去王都城的!”

第154章 之子于归

高琬的声音不高,但异常坚决。

“那,那怎么办?”

高句丽的王,有点头大。

“唉,妹子,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高大元沉吟片刻。

“嗯,那这样来吧,”

“让李贤和俊儿,就在这儿陪你一段时间,等你心情好点,咱们再商量吧!”

高琬不置可否。

李贤,倒是连连点头。

第二天,高大元从后部调来李延寿,担任平冈川驻守卫军的末若。

末若位比大汉的中郎将。

李延寿,下辖王幢军卫队两千,绝怒部部军两千,跪怒部部军两千。

还有,世子高俊三千世子率,驻守在公主府周围。

高大元安培好这一切,便于第三日返回王都城。

送亲和迎亲的联合大队,离开山路走上平原大道之后,速度就立马被提了起来。

温璇早就下了马,钻进了特制的婚车。

这种加装了弹簧和皮轮的马车,比过去的牛车舒服多了。

暖炉,厚羊毯,柔软的棉花褥子,清新的棉花被子……

甚至还有方便和洗漱的小地方。

那些个暗盒,藏着许多零食、糕饼、小玩意儿……

就像是开盲盒,温璇在探索的过程中,不断发现着神奇和惊喜。

温暖,舒适,惊喜,感动……这简直就是一个功能齐全的迷幻世界。

在前面牵引的,是四匹白色的契丹马。

矫健温顺,平稳迅捷,气派豪华。

高建武的闺女高珍,感受过神奇后,就赖着再也不下来了!

过了两日之后,温璇也渐渐从离开亲人和家乡的悲伤中,舒缓过来。

她和高珍、众姐妹们,开始叽叽咕咕地聊天。

姑娘们,时不时地拉开马车的窗帘,看着外面陌生的景致。

皑皑白雪,寂静的山林,凝固的河流,炊烟中的村庄,高大的石头城,各种各样奇怪的路人……

每当夜晚宿营的时候,这辆豪华的大马车,便属于温璇和阿布契郎。

他们,过着简单的二人世界。

旅途,虽然单调,但也挺好!

终于,队伍到达了粟末地和高句丽边界的地带。

这时,队伍的顺序,又调了过来。

又变成了迎亲的人在前领头,送亲的人在后跟随。

远远地边境线上,黑魆魆一线。

苏大嘴扩编的一万铁骑,锦旗招展,迎风而立。

冬日的阳光,照耀大地。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终于,车队与接应的苏大嘴部队会合。

刹那间,胡图鲁总算长出一口大气。

真是太难了!

一路危机,步步惊心,各种陷阱和刺杀,层出不穷。

至于死伤,自不必多说。

竟然还有几股马贼,想要偷袭,结果全做了粟末地矿洞里苦力的预备力量。

如果没有强大的王幢军一路保护,还真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情。

在距离边境界桩的三里之地,王幢军特遣一支立刻停下脚步。

他们,将驻扎在此。

一直候到高宾等人回归,然后再护送其回返王都城交差。

阿布让胡图鲁带着早就备好的酒肉、礼物,以及金银,前往王幢军的军营犒军。

这支王幢军的末若,正是小安子。

他是高宾的最可靠的心腹。

见到胡图鲁带人送谢礼,自然是欢喜收下,并送给胡图鲁一把高句丽的精美腰刀。

在不长的旅行交往中,他们已经结下了非常好的友谊。

胡图鲁,将自己的那把狗腿弯刀,送给了小安子。

“真羡慕你们,竟然还能和郡主驸马一起举办婚礼。”

“真是匪夷所思之事!”

“但说真的,你们这等豪迈之事,实在也只有驸马爷那样的人物想得出!”

“真是他娘的痛快!”

“好了,老兄,礼物和心意就收下了。”

“替我向郡主和驸马爷致谢。”

“另外,小弟我提前兄长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小安子真诚地说道。

“一定的,谢谢兄弟,这一路护卫辛苦了,过几天再见!”

两个人来了个男子汉式的熊抱,道别。

进入粟末地,最大的变化就是路。

这条主路,可比高句丽的开阔平坦了许多。

沿途,一群群全是向阿布契郎祝福的族民。

他们不仅撒着五谷,而且早早堆起巨大的篝火,载歌载舞。

温璇被这种友好、热烈的气氛所感染。

换上厚厚的红色皮袍,戴上狐皮兜帽,披上红盖头。

骑着白苍的温璇,宛如神秘的仙子,和阿布契郎一起,与族民致意。

粟末地,沉浸在持久的喜悦之中。

二月初七,傍晚。

红色的晚霞,将白雪的世界染得金黄一片。

杨柳湖,人山人海。

在老远的地方,族人们已经自发地站在村头。

每一个男女老少,俱是穿着最体面的衣裳。

他们,或是跳着舞蹈、唱着歌;或是挑一长串的鞭炮,静等新人下马。

粟末地特有的青石大马路,被扫得干干净净。

村头不远处,放着一张巨大的长条桌。

红色的桌布上面,是一溜溜的玉白瓷酒碗。

下马酒,粟末烧。

盛装的大巫萨满吉,全身披挂,手持鼓铃,立于案前。

这几天的大礼仪,可全是他说了算。

这酒案后面的不远处,以大屋作和王蔻为首,粟末地的全部亲贵,盛装而迎。

先头到达的,是雁使高宾。

只见他手中正抱着那只大肥雁,喝了萨满吉递过来的烈酒。

然后走过去,迎上当面走过来的大屋作夫妇。

“亲家叔叔,一路辛苦,抬头见喜!”

大屋作夫妇笑容可掬地说着吉祥话,并将一个喜包递给高宾,那里面是六根金条。

“托二位的福,一路顺畅,喜上加喜!”

说完,高宾递上一个回礼,是放在一个荷包里金元宝,也是六个。

一番相互寒暄问候,再交换礼封。

之后,高宾才将绑着腿的大雁递给大屋作。

这大雁,可得好生养着。

还要等着温璇有了小孩子,得用积攒下来的大雁蛋,送亲友报喜呢!

做完这个仪式,雁使高宾便又折返回送亲大队。

接下来,便轮到阿布契郎和温璇上场。

阿布跳下大黑,将披着大红盖头的温璇,叉着腰从白苍背上抱了下来。

然后,脚不沾地,轻轻一举,就将温璇放到自己的背上。

从这儿直到洞房里,温璇是不能脚沾地的。

这个风俗,倒是与汉地相差不多。

这一刻,等了好久的鞭炮,立刻被点燃。

噼里啪啦……

新人走到那儿,这震耳欲聋的响声,便出现在那里。

这东西,创造出来,真赶上了用场!

沿途的人们,向一对新人挥洒着五谷,唱着粟末人祝福新人的赞歌,跳着粟末特有的新婚祈福舞……

大屋作、王蔻,看着儿子背着温璇,远远地走过来。

流着热泪,还是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又一个儿媳妇,要进门了!

多子多孙啊,美!

萨满吉,穿着自己崭新的行头,仙气十足。

他端起一碗酒,用一支长鹅毛蘸着,洒向天,撒向地,洒向四方。

尔后,他又洒向二人。

只听他用古老的肃慎语,唱着。

“……徒泰山的神啊,山河林草的神。

朵朵彩云落下来啊,变成我们粟末人。

你是最美那一朵啊,给我小伙做婆姨呢。

撒五谷,撒美酒。

万方神,把福赐。

洗尽灰尘除病灾,和美平安过日子呢。

吉祥!……”

阿布背着温璇,接受了粟末部大巫萨满吉的施法和祝福。

他们深施一礼。

然后,他们又走向老爹、老妈那一帮人。

见到儿子儿媳,满脸笑容的大屋作和王蔻,嘴里说着套话。

“辛苦了,辛苦了!”

“给你一把枣子,再给你一把桂子!”

“我的孩子回家喽!”

说完,便将镶金的两个双喜荷包,塞在阿布契郎背上的温璇怀里。

这时候,阿布和温璇,齐声说道:

“阿爹阿妈辛苦了,您的儿子儿媳回家了!”

然后,是一个大礼。

做完这些,阿布背着温璇,就向太守府大门走去。

这时候,送亲的队伍,在高建武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缓缓走来。

彼时,没有亲王,也没有贵人,有的全部是欢喜姻亲。

大家在萨满吉的酒案前站住。

粟末的姑娘们,端上美酒。

举着酒杯,所有亲友接受萨满吉的祝福。

“……敬天上天下的神,

请远方送亲的亲人。

吉日良辰一片心,

来尝美酒鼓点劲。

献上粟末人的深情,

请喝这一杯下马酒,

洗去疲乏和灰尘,一路苦辛。

杨柳湖,是您的家……”

高建武、高宾众人,在热烈祥和的祝福中中,将酒一饮而尽。

这他娘的粟末地的酒,怎么这么烈?

真有劲,好酒!

在胸腹之间,仿佛有一线火流,直直而下而下。

在气息翻涌之中,男人和女人们,全都变得红润起来。

都是好酒的人,那身上的寒气,一扫而空。

粟末新酿的黑牌烧春,激荡着贵客。

在高句丽亲王高建武夫妇的率领之下,众人与另一边的,由大屋作夫妇率领的粟末地权贵们,喜相逢!

吉祥话,飞天飞舞着。

这边道着辛苦,那边道着客气。

然后,在高新和突第齐喆的调配下,对应着官位高低、亲疏远近,一一找到了的陪客。

阿赫新曼、司徒友明、周孝安、贾农、孙思邈、胡图鲁、图、狐。

安土契克、苏定方、裴行俨、麦梦才,等等。

有文,有武,一一相应。

至于送亲的女眷们,则在黄妤珞、陈音儿、阿珊等,一大帮粟末地媳妇的邀请下,也找到对应的伴儿。

远道来的客人,高建武夫妇、高珍、高宾全家人,以及却离和阿琪谷等这些随嫁的侍女们,住进了太守府。

其他人,全被暂时安排在了礼部的豪华贵宾馆,用宴休息。

今晚,还不是正日子。

贵客们远道而来,需要休整洗浴,歇息一晚。

这就是“打下发”。

温璇,被阿布一路背着进到府中,直驱洞房。

那儿,几个熟悉的婆子和丫鬟在守着。

洞房门口,小火盆里的炭火正旺。

阿布轻轻一跳,就过去了。

过火,辟邪。

只是,阿布借着灯光,看着这洞房,怎么就感觉这么眼熟?

“这不是自己和娥渡丽的房子么?”

“老爹,老妈,你们到底是几个意思?”

满脑袋都是问题的阿布,背着温璇,左看右看,只有此处。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而进。

里面,也坐着一个披着盖头的新娘。

那,不是娥渡丽是谁?

阿布,瞬间就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