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雯若一颗心如海水翻浪，起落难安。

她深知皇帝多疑，当即跪下，“臣妾惶恐，臣妾待皇上心意可昭日月，还请皇上明鉴。”

“瞧你，怎么吓成这样？”

皇帝食指抬起乌拉那拉雯若的下巴，“昨夜你。”

他说到这里停住，一双眼睛在她脸上来回扫视着：很明显，她又一次误会了昨夜。

既如此，那便叫她误会下去好了。

“很好。”皇帝收了手，站起身，背对着她道：“你若喜欢牡丹台，朕便将这里赏给你，日后你随时可以来，朕若得空便来这里看你。”

他贴心温柔的模样，好似方才盛怒的并非同一人，“如此也省得后宫总是议论你。”

世兰而今的性子愈发小气，若知道旁人在这里睡过，定不会多瞧一眼。

不若换个地方。

勤政殿后头的月云居倒是不错，两门相距甚远，可只要将中间的假山打通，便是比邻而居。

皇帝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怎么好好的夫妻，却似不能见光一般？

可千万不能叫世兰知道自己这心思。

乌拉那拉雯若估摸着皇帝要去上朝，道：“臣妾服侍皇上更衣。”

皇帝毫不犹豫拒绝：“不必了，昨夜你辛苦，且躺着吧，苏培盛——”

苏培盛带人进来，瞧见纱帐里竟有女人，眼中充满惊讶，再迎上皇帝的眼神，吓得差点跪下去。

于皇帝而言，乌拉那拉雯若昨夜的突然出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还好只是个一心求宠的女人，若是个刺客，皇帝的命都没了。

走出内殿，皇帝多看了眼桌上的酒。

苏培盛昨夜失职，现下若再发现不了皇帝的用意，莫说当差，这脑袋也别要了。

皇帝上朝之时，苏培盛立刻遣人调查昨夜之事，等皇帝下朝，事情便有了结果。

系统动手，自然不会叫人看出破绽。

苏培盛回禀道：“是御膳房的奴才做事不当心，昨夜的酒非是寻常所饮，乃是番邦进贡的烈性酒，便是果郡王那般善饮之人，至多不过三杯。”

皇帝闭着眼靠着椅背，手里拨弄着佛珠。

“香炉里的灰也验过，是安息香，亦是安神助眠之物，并无异常。”

苏培盛认罪道：“御膳房的奴才已经罚过，奴才昨夜误以为皇贵妃过来，怕天黑不便，离开两步去迎接，约莫不到半刻钟，想来雯嫔娘娘便是此时过来，奴才失职，还请皇上降罪。”

毕竟是从小伺候自己到大的，乌拉那拉雯若能进来，想必也是算好了的。

皇帝并未怪罪，“罢了，以后当差仔细些，昨夜皇贵妃何故没来？”

苏培盛：“回皇上，皇贵妃娘娘忽然听说太后娘娘身子不适，连夜侍疾，一时不得空过去，也没个机会派人来回一句话。”

连夜侍疾？

平日里百般维护乌拉那拉雯若，怎不见太后召她过去尽孝，倒是召了她一向瞧不上的世兰。

“皇额娘身子不适，倒是不妨碍她为难旁人，雯嫔便就是这样言传身教教出来的吧？”

皇帝鼻腔哼出一声，“也是好事。”

碧桐书院。

乌拉那拉雯若一回来，便立刻命人备水。

当整个人泡进温水里，她那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吉祥在旁伺候，瞧着乌拉那拉雯若脸上似乎并无喜色，“娘娘似乎并不喜欢皇上。”

“本宫为何要喜欢他？”

自入宫，她事事谨慎，生怕出半点纰漏，连累整个家族，在皇帝面前，永远小心讨好。

可无论她多么用心付出，在皇帝身上都只能感受到宠，而没有真心的爱。

前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便是电闪雷鸣，她永远猜不到帝王的心思。

太后和父亲都说，那是皇帝，有宠就够了。

从前她也觉得，当替身也没什么，只要大权在握，情爱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见过果郡王之后，月下交心而谈，他能看到她眼底的委屈、她能感知他内心的无奈。

你心知我心，她才知道，原来世间真的有人可以看到自己。

是雯若，而不是婉柔。

乌拉那拉雯若的身子倚着浴桶向下滑，温水没顶。

她想，自己也不过是皇帝众多妃嫔中的一个，皇上虽宠自己，可眼里看到的其实是纯元皇后。

皇帝不爱自己。

若非为了乌拉那拉氏，自己何须委身皇帝那样薄情寡义之人？

如果昨夜是他该多好啊。

七夕过去才三日，乌拉那拉雯若便来了月信，这意味着老天并未垂怜，她若想要孩子，必得要再跟皇帝同房一次。

心中纵有千般不愿，月事过后，她还是找人传信给皇帝，说自己在牡丹台等他。

入夜，圆月高悬，荷花灯结成长龙，湖面起风，时有浪花拍击石壁。

河灯被吹至假山洞口，或列队而入、或并排而出。

鱼与水俱欢。

是日，皇帝在琼华岛举办宴会，妃嫔先到。

冯若昭望着正对面，绿树掩映中的牡丹台，对身边的沈眉庄等人道：“上个月中元节，我身边的丫鬟如意去放灯，因嫌南岸人多，去了北边，你们猜听到了什么？”

“中元节？中元节大半夜能听到什么？”欣嫔耳尖，听到凑了过去，打趣道：“总不能是在湖边听到女鬼哭了？”

冯若昭笑着抬手指了指她，道：“欣嫔不愧是伺候皇上多年的老人儿，见多识广，一猜即中。”

欣嫔瞧着冯若昭的表情，便知道这事情不简单，“娘娘身边的人，正气凛然，想来也不怕鬼，可瞧清了那女鬼模样？”

冯若昭摇头，“牡丹台未掌灯，瞧不见人，倒是那声儿，一阵一阵，十分勾魂……”

在场除了方佳淳意，人人都听懂了。

欣嫔眼眸锃亮：“倒不知是有多勾魂？”

甄嬛接话道：“酥人骨、醉人心。”

欣嫔扭头望向甄嬛：“甄嫔妹妹可太不仗义了，有这样的好戏，自己去瞧，却不叫上我，你倒是与我说说，这除了女鬼，可有没有男鬼？”

中元节宫中有祭祀，那几日事情多，年世兰少不得要忙些，偏她又要扮假孕，恶心呕吐、不思饮食，瞧着很是憔悴。

皇帝心疼，留在清凉殿陪她。

牡丹台既赏给乌拉那拉雯若去住，不是皇帝，便是……

琼华岛周围的荷叶一时全入了年世兰的眼，她看向甄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