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江河道：“书记、部长那里，我当然要去汇报，但现官不如现管，书记、部长事多，有时候去汇报还真不就便，说了他们也未必记得住，最牢靠的还得靠杜部长您，只要您留着心，没有办不成的事。”

程江河说的是真心话，杜威听了，心里也十分受用。

见杜威没有拒绝的意思，程江河继续道：“我呢，刚去不想有大的动作，只是政府那边，市委和市委组织部真的要统筹考虑了，你们一定要支持我。

还有，那个联络组长，不是我容不得他，连你们组织部门也不会容得下这样的干部，这个人一定要尽早调离虎山镇，不然，留下来，真不知他以后还会出什么妖蛾子。”

杜威没有表态，但看神情已经听进去了。

临走，程江河叫禇开放去将事先准备好的风干土鸡，还有四瓶精装的西峰玉泉贡，送到杜威的后备箱里。

杜威走后，禇开放往张六一、梁柱车后座里，也各放了一份。

程江河吩咐禇开放用车把张六一夫人送回城里，自己和张六一坐梁柱的车，晚上约好和几个同学坐坐。

坐在车上，程江河正要小睡，梁柱突然轻声叫了起来：“江河，你看。”

程江河迷迷糊糊的不知梁柱叫他看什么，睁开眼睛，车前什么都没有，道：“你嚷嚷的，看什么呢？”

梁柱用手指了指酒店大门口，道：“你看那是谁？那是不是市委的袁书记？”

程江河朝着酒店大门前看去。只见是袁江林，独自一人往程江河停车的这边走来。

大约隔着三四米的距离，龙岗乡党委书记左凉和一个青年妇女跟在袁江林的后面。

那个青年妇女，程江河认得她，是市教育局电教馆乌兰，因为孩子上城关实验小学的事，程江河还找过她帮忙。

张六一听说乌兰也与袁江林在一起，有些紧张，赶紧把头埋在车窗下面，不敢吱声。

程江河自言自语道：“乌兰怎么跟袁书记搭上关系了？”

梁柱道：“你不知道？这在机关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程江河侧转身看着张六一，眼睛里满是问询的神态。

张六一抬起头，尴尬地望着程江河。他本是个相当正统的人，单位里出了糗事，他觉得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但他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见程江河有询问的意思，就道：“唉，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说了也不怕人笑。

袁江林在当市长期间，到我们教育局视察调研，这既让我们几个头头脑脑兴奋，但也把我们急坏了。

江河，你晓得的，要准备汇报材料，要安排视察点，要打扫环境卫生，还要安排人接待……”

程江河见袁江林一行已经离车不远了，轻声道：“赶紧把头低下，不要出声。”

梁柱和张六一赶紧把头伏住，大气不敢出。

等袁江林、乌兰他们上车离开后，程江河见张六一还把头埋得紧紧的，觉得好笑，笑道：“把头抬起来吧，人家早走了。”

梁柱道:“左凉又是怎么搭上乌兰这条线的？”

程江河笑道：“蛇有蛇路，鳖有鳖道，老左肯定有他的门道。”嘴上说着，心里也纳闷，“这狗日的左凉，斜门歪道的本事真大，竟然走到妇人路线上了。”

张六一抚了抚心口，道：“你看，左凉他走妇人路线，正大光明地，而我们正儿八经地吃顿饭，反而躲躲藏藏的，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也不等程江河问，又打开了话匣子：“袁书记，哦不，是袁市长，在局里活动了一下午，那天视察结束后，素不喜在外吃饭的袁市长，答应了局里的安排，当时参加陪餐的，除了市政府分管市长、教育局班子成员，还安排了乌兰服务接待。

袁市长在教育局小食堂吃饭时，大加赞赏，说伙食简洁实惠可口，以后还要来教育局小食堂吃工作餐。

饭后，在职工休闲中心，还安排了一场小范围的舞会。”

程江河咧了咧嘴，道：“不过说说罢了，市长公务那么繁忙，还真有时间到下面部门去吃工作餐？再者，那不把部门忙死？”

梁柱笑道：“江河，还亏了你在乡镇当党委书记，这一点都不懂？市长来，部门怎么会嫌忙？部门的头头脑脑们巴不得书记、市长三天两头地来视察来调研呢。

你想，领导来了，还能让你吃亏？吃了喝了玩了，自然在财政拨款上补，不会吃一块钱补一块钱吧，起码十倍百倍地补吧。

还有，经常跟领导接触，个人升迁的机会是不是要多些？

你做乡镇书记的，不也巴望着书记市长经常光顾你们乡镇，他们来了，你会嫌烦吗？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吧？”

程江河憨厚地笑笑，心道是这个理。

现在的虎山镇穷得叮当响，发展经济缺项目缺资金，基础设施建设缺扶持资金，办公大楼基建缺后续资金，就连职工的工资都无法保证，只能以白纸条抵帐。

如果这时候书记市长来到虎山镇，不，哪怕是财政局、发改委、民政局的领导来了，自己都像见到了财神爷一般，忙里忙外也要兴奋好几天。

张六一接着道：“袁市长还真是言而有信的人，说到做到，经常周未到我们局里的小食堂吃工作餐。市长来的时候，我们都安排乌兰服务接待。

有一次，乌兰家里有事没有参加，那次袁市长就有些不高兴，不是这个菜咸了，就是那个菜淡了，搞得大家无所适从。

有人提醒，以后但凡有市长参加的饭局，局里都把乌兰叫来服务，有乌兰参加服务接待，袁市长就吃得香喝得也香。

袁市长的秘书倪河东有次跟分管人事的副局长闲聊，说我们教育局里的乌兰很有工作能力，是教育部门的一个人才，是人才就不应该埋没。

大家也是个明白人，知道领导秘书口中的意味，经过局党组研究，将乌兰提拔为电教馆副馆长，科长生病住院了，就由乌兰主持工作。”

程江河心想，领导也是人，异地做官长期夫妻分居，袁书记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闲暇时找点乐子，也是未尝不可的，你们饱汉不知饿汉饥，不知个中辛苦。

程江河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道：“你们不要瞎咧咧，小心闪了舌头。”

梁柱嘴巴一扯，嘲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观火，真是官官相护不是？”

程江河笑道：“梁柱，不要废话了，小心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