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胡德，程江河叫上禇开放，回到城区已近十点了。

梁柱接到程江河的电话后，和张六一到宾馆，把还没有休息的江贵海接到柳林居。

一落座，张六一就看着江贵海发笑，原本白净颀长的江贵海，几年不见肚腩已经隆起开始发福了，与矮胖的梁柱站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

梁柱看张六一有点幸灾乐祸的笑容，知道这个平时不露声色的家伙，笑起来一定没有什么好事，于是道：“六一，你有屁就放。”

张六一看着两人，又虚指着饭店供奉的弥勒佛，只是不停地笑。

梁柱看了看江贵海，又看了看弥勒佛，绕过饭桌就要打张六一，嘴里不停地骂道：“你在史志办没得饭吃，饿死的鬼，见不得人富态，羡慕嫉妒恨，我打不死你！”

两人绕着桌子转圈。

江贵海也知道张六一在笑话自己和梁柱一样肥胖。

原来跟在部长后面谨小慎微的，不敢在外放开应酬。自从到了办公室，天天人来人往地应酬，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肚子弄大了。

而今两个胖子一高一矮，实在有些滑稽。

江贵海笑道：“你们不要闹了。六一，听江河说你到史志办干得不错嘛。”

张六一与梁柱打闹够了，见江贵海问自己的事，停了下来，掏出两支烟，丢给江贵海一支，边掏打火机边道：“有什么不错，混着过吧。”

江贵海就着张六一的打火机，点燃后，吸了一口：“俗话说，宁当鸡头，不做凤尾。部门再小，好歹是一个部门的一把手，在一个部门说话做事自己能做主算数，还能按自己的主张做些事情呢。

部门再大，像我们连一个部门副职都够不着，不要说说话算数，连一个表态的机会都没有。你说谁羡慕谁呢？”

张六一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对史志办主任的职位越来越找到了感觉，他有足够的时间去阅读史书，写写自己的心得。

“话看怎么说，在底下做凤尾当然没得意思，但在高层做凤尾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像你，虽然只是一个处级，但对我们来说也许终及一生也只能想想而已，在组织部门像你这样的职位如果外放到地市，市委常委、副市长肯定没有问题。”

梁柱在旁嚷道：“你们在官场上都有了一官半职，还鸡头凤尾的人心不足，也不想想旁边还有个兄弟连官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呢！”

江贵海笑道：“死梁柱，你还不满足？兄弟几个就你最有能为，已经是西峰着名企业家、市政协委员了，以后我们弟兄混不下去了，还要到你手下找碗饭吃呢。”

梁柱道：“你不要假意抬举我了，什么企业家？做实业的哪怕身家万亿，见到官场上的人还不是小蚂蚁一只？”

三人正说着话，门口程江河的声音突然飘了进来：“谁是小蚂蚁？”

张六一笑道：“梁柱！”

梁柱笑骂道：“你张六一才是小蚂蚁呢！我不就打个比方吗？”

饭菜都上桌了，程江河边拧开一瓶啤酒，边道：“在省委组织部领导面前说话这么放肆？竟敢肆意妄议领导，该当何罪啊？”

梁柱故作委屈道：“我何罪之有？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别看我们这些做企业的平日人五人六，真的遇到政府还不矮上三分？

倘若碰上黑心的官员，叫你企业办不成甚至让你倾家荡产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的事难道还少吗？”

张六一道：“梁柱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现在的社会风气真的不敢叫人恭维，吃拿卡要，官场腐败，给人感觉到处都是贪官污吏。”

梁柱道：“六一说得对，就拿我们西峰来说，贵海，你也听到不少事了吧？”

江贵海长期在省城，对家乡的事，除了干部人事方面略知一二，其他的事知道的并不多。

梁柱就把某某、某某某的事情从头到尾叙说了一遍。

最后，梁柱道：“像这样的官商勾结、官官相护的事不在少数。我就不理解，袁江林明知某某某贪得无厌，还要让他继续在那个位子上不放，上级领导为什么不能把西峰的蛀虫全部清除掉？”

张六一将手中烟头在烟灰缸里捺了捺：“梁柱，这你就不懂了。我说一点我最近读书的心得，你就懂了。最近，我在读了一本叫金牌投资人的书，里面说到北周宇文泰。”

张六一说，宇文泰为统一天下遍访天下贤才，有天遇见了大名士苏绰，向其讨教治国之道。

苏绰献上了“用贪官、反贪官”的谋略。

宇文泰有些纳闷：“为什么要用贪官？”

苏绰笑道：“无论打江山还是坐江山，都需要手下人为你卖命，可别人为你卖命就必须有好处，要么是钱，要么给权，让他用手中的权去搜括钱财。”

宇文泰问道：“人家贪得了好处，我有什么好处？”

苏绰答道：“他能得到好处，是因为你给的权，为了保住自己的好处，他就拼命维护你的权，有贪官维护你的权，江山不就稳固了吗？”

宇文泰又问道：“既然用了贪官，为何还要反？”

苏绰答道：“这就是权术的精髓所在，用贪官，就必须反贪官。

其一，天下哪有不贪的官？官不怕贪，怕的是不听你的话。以反贪之名，消除不听你话的贪官，保留听话的贪官。这样可以消除异己，巩固你的权力。

其二，官吏只要贪污，把柄就在你手中，他哪敢背叛你？只会乖乖听你的话。”

宇文泰又问道：“如果用太多贪官而招惹民怨怎么办？”

苏绰道：“祭起反贪大旗，让百姓认为你是好的，不好的只是那些贪官，把责任推倒他们身上，让民众以为出现这么多问题，并非你不想搞好，而是下面的贪官不好好执行你的政策。

对那些民怨太大的贪官，宰了他！

除贪官来消除异己，杀贪官来收买人心，没贪财来充实腰包，这才是权谋的最高境界。”

江贵海道：“六一，你哪来的这么多奇谈怪论！共产党可不兴这套理论，共产党的观点是腐必反、有贪必打，在全国上下形成一种不敢腐、不能腐、不愿腐的长效机制，怎么会容得下用腐败、反腐败的发生？”

双溪酒店掩隐在茂林修竹之中，青砖黑瓦，雕梁画栋，酒店前两条小溪交汇后蜿蜒向东而去，典型的江南水乡特色。

程江河在酒店刚刚落座，张誉华和李一哲到了。

一见面，互相拥抱拍肩，仿佛回到那青葱岁月。

落座后，小田上前递烟、泡茶，大家一面品茗着明前茶，一边回忆十年前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