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舒一夜未睡，天色一暗下来，牢房里的老鼠就在她周围不停地爬来爬去，完全不把她这个活人放在眼里，沈云舒觉得她只要一闭眼，这些老鼠就敢来咬她的手指。

倒是有衙役前来送饭，沈云舒瞧了一眼，八百年没洗过的碗，盛了一碗米汤，米汤清澈见底，她都能数清楚里面有几粒米。

牢房里响起一群囚犯喝米汤的声音，沈云舒还听见了打耳光的声音，往那边看了眼，是牢房里的大姐头惩罚不把米汤孝敬给自己的小囚犯。

小囚犯连连求饶，说这些天，一天就一碗米汤，她实在是太饿了。大姐头才不管那人解释什么，又是几个巴掌下去。沈云舒瞧见那人被打倒在地，没一会嘴角就吐出了鲜血，脸也迅速肿了起来。

沈云舒瞧了自己那碗米汤，她清早的时候还吃了一块烧饼，烧饼硬的把她喉咙都刮痛了，她想再也没有比这更难吃的东西了，没想到马上就碰到比烧饼还难吃的东西了。

沈云舒最终还是没喝那碗米汤。

等她再次从那拳头大小的洞口瞧见光亮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这么站了一夜了。

那光从洞口照进来，洒在了发黑的干草上，形成光束，沈云舒突然想到一个人，他说要带她去森林里看大自然中的丁达尔效应。

她那会还没能走出母亲离去的伤痛，全部的精力都在盯着父亲。她为了哄他站在自己身后帮自己，说一定会跟他一起去看，而且只有他们两人。

她后来去了很多次，却从未跟他一起去过，她要抛下自己为报复做过的一切事，自然也要把他抛下。

闫昀第一次来女囚的牢房，本以为会比男囚那边干净一些，没想进来也一样是一股恶臭，一进来，也是一群人围在栅栏后面喊。

“青天大老爷，我是冤枉的呀！”

“放我出去吧！”

“我是冤枉呀！”

闫昀扫了一眼乱叫的女囚，目光凌厉，牢房内马上就安静下来了。

闫昀已出现沈云舒就注意到他了，也走到了栅栏这边，殷切地看着闫昀。

“姑娘。”闫昀如今还没官职，只是跟在李聿安身边做事，前些年考了一次科举，没中，这次饥荒，若是能马上控制住，秋天还是要继续去考的。

沈云舒心里提起了希望，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大人。”

“那男人没救过来，死了。”闫昀说道，用了不少止血散，还是没救过来。

沈云舒刚燃起的希望就破灭了，死了，沈云舒早就忘了自己捅了那男人几刀，她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去捅那个男人的，刀刀下的都是狠手。

沈云舒也曾跟一些不怎么喜欢的人约会，说一些违心的话，但是那种男人，她宁可死，都不要跟那种男人扯上一丁点关系。

“我跟他真的不认识，昨日官差收走了我的户籍，我是未成婚的，大人可以去看看。”沈云舒恨急这个地方，若是现代，她还能请律师，跟警察说是自己正当防卫，警察还能去查监控。

只是这个鬼地方，没有监控，她也不知道怎么请律师，更要命的是，她还不会写字，这边的文字是隶书，她勉勉强强能认出这些字，串起来也能明白一些意思，可她学了二十几年的简体字，她根本不会写繁体字。

那些官差，为了撇清楚责任，异口同声地说她是疯子，一个人说也就罢了，一群人都这么说，她一张嘴要怎么去辩驳。

闫昀本想去问李聿安这事怎么办，宁王回去就跟沛王还有裴大人一起商量接下来赈灾的事情，晚上回来就歇下了，一大早上又跟着沛王去放粮了，可怜他来处理这烂摊子。

“我也叫人去问了那日的官兵，只是得出来的话，跟姑娘好似有些不同啊。”闫昀打量着沈云舒，昨日他一眼就看出沈云舒不是那男人的妻子，只是这么多官兵都说女人是疯子。

“我还有两个奴仆，叫翠枝和二毛，他们的卖身契都在我身上，我也交了上去，大人可以去寻那两人，我不是疯子的。”沈云舒听出来，那些官兵肯定异口同声地说她是疯子。

“姑娘，你上交的东西，我今日来之前也看过了，就是一堆烧饼，没有其他东西。”闫昀微微皱起眉头，这姑娘言辞清晰，他是不相信会是疯子的。

“什么？”豆大的眼泪从沈云舒的眼中掉落出来，“不可能！我，我被搜身的时候，那，那老婆子明明搜走了我全部的东西，我的户籍，我买卖马匹的凭证，我两个奴仆的卖身契，还有雇佣镖局的文书，有将近两千两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

沈云舒一边呜咽地哭着，一边回想着自己身上的东西，明明就是那么上交上去的，怎么就没有了呢！

闫昀都有些想安慰沈云舒了，官官相护，到哪里都是这样的，峻野这个小县，县里面的这些官兵，县老爷，至少都一起共事三年了，早就拧成了一股麻绳。

他们也不会在峻野这边停留太长时间，只是听说峻野这边有灾民，顺路过来看一看，也许明日就要继续出发去豫中了。

“姑娘。”闫昀心中还是不大想管这个事，只是宁王的意思是让他来管，他也不理解，宁王从不这样，他六岁就是宁王的伴读，宁王不节外生枝，不站队，始终中立。

沈云舒哭得都喘不上气了，“我，翠枝和二毛，他们认识我，他们知道我不认识那个男人。”

啧，难不成还要去找人？闫昀不大情愿，“姑娘，如今灾民众多，怕是不好找。”

沈云舒抬眼看向闫昀，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如果他不去，她落到这边县老爷的手上，她就一点活路都没了啊！

“我要见李聿安！”沈云舒抓住了栅栏，死死盯着闫昀。

“放肆！”闫昀脸色突变，“七皇子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七皇子？宁王？七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