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山院换了一小批奴才，换出去的那些奴才闹哄哄了一阵子，声音还没传出院子就被王保叫人打烂了嘴。

沈云舒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的矮塌上，手上握着一本李聿安从外面寻来的怪谈杂记，身上未着一点色彩，一头的青丝懒懒的披在肩上，不见钗饰。

“王妃着人送来了一些补品，奴婢瞧了下，都是珍品，等主子出了小月，奴婢就去请教大夫，把它们都做成药膳给主子补身子。”若霖的气色好了不少，她也差不多想明白了，跟着沈夫人，虽然过的艰险了一些，但也比跟着袁夫人刘夫人好多了。

“你看着安排吧，这几日的药真是苦的很。”沈云舒眼皮都没抬一下。

“高太医明日会来给主子诊脉，说不定就换方子了，主子且熬一熬吧。”若霖尽量宽慰着沈云舒。

“高太医要来？”沈云舒把杂记放在了腿上，算了下日子，确实要来了，已经吃了五贴药了。“是啊，王妃可记挂主子的身子了。”若霖也没想到，王妃对主子比王爷对主子还上心，王爷要请太医来专门给主子调养身子，王妃马上添话说要请就请院判大人的弟子，高太医来。王爷一点头，王妃就把高太医请来王府小住，直到主子身子好些了，高太医这才从王府搬离。

“高太医还在帮大公子照看身子吗？”沈云舒问道。

若霖微微瘪了一下嘴，随即正色道，“是，高太医医术极好，大公子现在能吃奶了，刘夫人欢喜得不行，其余的就不知晓了，刘夫人现在看管院子可紧了。”大公子能吃奶了还是刘夫人高兴给王爷说了他们才知晓的，其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云舒眼色一暗，刘夫人多年求子未成，如今李聿安赐她一子，她必将拼尽全力护住这个孩子，李聿安把姜夫人的孩子给刘夫人，让刘夫人护住这个孩子，孩子以后是刘夫人的了，李聿安是要她不要怨及子女吗？

孩子在刘夫人那边，她跟姜夫人的恩怨已然是阖府皆知了，刘夫人必然防她和姜夫人如猛兽，防她日后怨恨害大公子，防姜夫人把孩子要回去，她就没有孩子了。

后院女人要孩子，是终身的依靠，李聿安啊，李聿安。

沈云舒瞧了瞧自己纤弱的身子，李聿安日日愧疚，可依旧日日防备。

“为人父母，应当的。”沈云舒只淡淡地回了这么一句。

若霖干巴巴地望着沈云舒，人家养娘都这般，主子您可是亲娘啊。若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这样的手段，放在后宫中也是鲜少能遇见的，她顶多听说哪家娘娘让怀中小儿发热吐奶引得圣上垂怜。

“大公子洗三没办，如今大公子身子好了些，满月酒应该会大办一场，宁王府的第一个公子，理应如此。”沈云舒继续说道，“你去打个金锁，要实心的，等大公子满月的时候送去，我就不去了，太医说我见不得风，出不了门。”

“啊？”若霖心里是不想给这个金锁，但是想想也是，不送的话，不像话，“奴婢明白，就依着宫里内造府的样式打一个，不会出错。”

“嗯，你忙去吧，让黑豆进来陪我。”沈云舒又拿起了书，总觉得眼睛看东西糊糊的，字还没认全，眼睛先不行了。

是小木子把黑豆送进来的，小木子看着憔悴了些，不过那双眼睛似乎更亮了。

“奴才给主子请安。”小木子恭恭敬敬地行着礼。

“身子养好了？”沈云舒听到小木子的声音跟小木子说起了话。“养好了，多亏了王公公。”小木子回道。

“他是你师傅，徒弟就是半个儿，花点银子救你是应当的。”沈云舒点道，“好好对你师傅好，他本事多着呢，能不能学到，能不能学精就是你的本事了。”

小木子抬了一下眼，偷偷看了沈云舒一下，只一下，马上就收回了眼神，恭敬地回了一个是。

王保宫里宫外都有人情往来，消息虽不如张和那般灵通，但她想知道些什么，多使点银子也能知道个大概。张和毕竟是李聿安的人，有李聿安的默许，行动更方便些。

王保久居张和之下，能做到这个份上，是有真本事的，都快活成人精了。

黑豆像是知道自己惹了祸事，最近都安静得很，进了屋子后就窝在沈云舒的鞋边，一声不吭地趴着，时不时看一下小木子的神色，来判断沈云舒心情如何。

“好了，你下去吧。”沈云舒说了好一会子话，觉得有些累了。

小木子跪下行礼，“奴才告退。”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沈云舒的鞋子都换成了素白色的，这屋子里一点多余的色彩都没有，除了白色就是木色，沉闷得很。

若霖姐姐说主子见了光鲜的东西就落泪，如今衔山院都是这般暗沉沉的样子。

小木子想起上次黑豆啃坏了主子的一双鞋，鞋面都是满绣的，各色的丝线散落了一地。主子一点都没生气，还叮嘱他们准备一些棒骨给黑豆磨牙用。

“黑豆，上来。”小木子出去后，沈云舒就放下了书，让黑豆爬上了矮塌。

黑豆犹豫了一会才上来，一上来便窝进了沈云舒的怀里，沉着声音呜咽了几句。

“娘亲没事，你没事就行。”沈云舒摸了摸黑豆的脑袋。

黑豆轻轻地往沈云舒怀里拱着，不敢看沈云舒的眼睛。

沈云舒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黑豆的后背，好些天没看这个小家伙，终于知道舔自己了。

沈云舒在想，若是上一世自己发生这样的事会如何，想来想去也没有个结果，因为有些事本来就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这些痛楚也不该找向她，可偏偏找向她。

快到晚膳那会，若霖悄声地进来了，瞧见沈云舒倚在靠枕上睡着了，脸上依旧是那几道熟悉的泪痕。若霖小心翼翼地把案桌上的书给收好了，又添了一点热茶才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