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在王妃的马车旁边候着。

王妃看到还有些意外，平阳公主就朝王妃走了过来，“予微。”“你怎么还没回去呢？”王妃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孩子和奶嬷嬷就一大堆，有些不方便说话。

平阳公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云舒，轻声说道，“我想和你府上的沈氏说一会话，你看方便吗？”王妃回头看了看沈云舒，“最多一刻钟，她被看的紧。”

平阳公主拍了拍王妃的手背，往沈云舒那边走去了。

平阳公主说明了来意以后，沈云舒让毛嬷嬷抱着孩子，自己和平阳公主走到了马车后面，相对僻静的地方。

“我今日看见乔世子了。”平阳公主侧着身子，没有看沈云舒的脸，“沈知韫是你的胞姐，你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怕乔世子认错，引发什么没必要的事故。”

沈云舒默默地听着。

平阳公主似乎有些难开口，“他，他也不容易，你若是不小心碰到，还请不要靠近他。”“我与他并不相识，何况男女不同席，应该也没有见面的时候。”沈云舒说道。

平阳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望向那轮明月，“沈知韫，是他的妻子，是他心爱之人，是他不再娶的理由。”沈云舒不太能和平阳公主感同身受，也不知道自己若是处在平阳公主的位置会做出什么决定。

“看在他是你胞姐的心爱之人的份上，让他有尊严地活着吧。”平阳公主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身上的锦衣华服在宫灯的映射下，流光溢彩的，她的背脊还是那么挺拔，走起来路来似乎带着风。

沈云舒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平阳公主，她红着眼睛看着自己，不可置信地说着，乔世子想带着沈姑娘逃的事，说自己才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沈云舒只是默了一会，就回到了淮哥儿身边，“走了，回家了。”淮哥儿还看着平阳公主离开的方向，刚睡了一会还有些迷糊。

“怎么了，淮哥儿？”沈云舒拉着淮哥儿的手，问道，身上的吉服有些重量，头冠也压着，不方便蹲下来。“她不喜欢娘亲。”淮哥儿说道，“娘亲以后别和她玩。”

沈云舒有些失笑，平阳公主能喜欢沈姑娘的脸就奇怪了，“娘亲知道，但是她是王妃的好友，对娘亲还挺好的。”

淮哥儿回过头看着沈云舒，“行吧。”

沈云舒带着淮哥儿上马车，一路平稳地回到了风和园。

不等换衣裳和卸妆，沈云舒就去看了两个小的，淮哥儿也陪在身边。

“你一开始也不喜欢弟弟妹妹，甚至不会来看他们，但是现在你会来看他们了，你还是不喜欢他们吗？”沈云舒小声问道。

淮哥儿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像也不讨厌吧，长得还挺可人的。

“不是每一段关系都是友好开局的。”沈云舒继续说道，“有些你深恶痛绝的人，但是身居高位，你也要顺势而为。”

淮哥儿直直地看着沈云舒。

“今日你看到那个有些喝醉走来走去的爷爷了吗？他是你的亲爷爷。”沈云舒问淮哥儿。“看到了，不喜欢他。”淮哥儿直接皱起了眉头。

“不能。”沈云舒语气重了一些，“那是大启的皇帝，是天下的主人，连你爹爹都怕他。你不喜欢他的表情若是被他知道了，不管是你爹爹，还是你母亲，还有娘亲，都要受惩罚。”

“打手心吗？”淮哥儿问，和他一起上学堂那几个就经常被打手心。

“不，皇帝生气，失去的是性命。”沈云舒有些严肃。淮哥儿沉默了，他刚学过，君子死社稷，但是娘亲却告诉他，皇帝生气，他就会死？

“为善去恶是不是君子所为？”沈云舒问。

“是。”淮哥儿点点头。

“若是以恶制恶达到惩恶扬善的目的，算不算君子？”沈云舒又问。

淮哥儿懵了，“以恶制恶？”

“孔子都说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那以恶制恶，为何不行？”沈云舒反问。

“君子，不行恶事。”淮哥儿说的有些结巴。

“那君王呢？”沈云舒看着淮哥儿的眼神。

“君王，君王讲究制衡。”淮哥儿听多了这样的话，但是一直不怎么理解。

“这世间不是非黑即白的，也没有完全的善恶，善恶要达到一定的平衡，就像棋局上的黑白子博弈一般，没有完全的黑也没有完全的白，重要的制衡。”沈云舒说道，“大启的皇帝，你的皇爷爷，他有你不喜欢的地方，但是历史会证明，他成功大于失败，大启的疆土是在他手上扩张起来的，大启的国民也是在他手上强盛起来的。”

“他真的那么厉害？”淮哥儿有些不信，“那为什么他那么失态，不像个君子？”

“君主要用君子来治理天下，但是他本人是不是君子，并没有那么重要。”沈云舒很不想这么说，但是皇帝确实没几个是君子的，“你皇爷爷收复了南疆，又打败了宣国，大启的铁骑直接冲到了漠北的土地上，漠北都不敢言语什么。”

“因为他是君王？”淮哥儿手心有些湿湿的。

“因为他是一个成功的君王，骁勇善战，知人善用，在朝堂上制衡得当。”沈云舒盯着淮哥儿说道，“你要敬佩他，就算你心里不敬佩他，你也要表现得敬佩他。想想你爹爹，还有你母亲。”

淮哥儿沉思了一会，点点头，“我知道了，娘亲。”

沈云舒微微松了一口气，今天宴席，这孩子就没个笑脸，自己一直用身子挡着他，生怕被有心人看去了。

“那爹爹是君子吗？”淮哥儿有些期许地看着沈云舒。

沈云舒脱口就想说是，但是花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她怎么对孩子说谎呢？这样孩子以后还会跟自己说实话吗？

淮哥儿从沈云舒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早慧的他似乎已经开始明白，你是什么人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你表现出来的样子。淮哥儿低下头，闷闷地说道，“我知道了，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