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日，大年初五。

季念承出院的当天，裴御城便带他回裴家老宅祭祖。

裴家的老宅，在荆城。

距离帝都单程有四个小时的路程。

因为刚刚做了心脏移植手术，虽然李云，以及各大权威的心外科医生都一直得出结论：恢复得不错，只要好生养几年，心脏彻底适应这具身体后，季念承就完全与正常人无异。

但，裴御城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路上害怕累着季念承，好几次提醒他，睡一会儿，等到了老宅，叫他。

季念承却不肯。

在无菌病房待了整整半个月，尽管季念承的性子安静，但毕竟是个孩子，好动是天性，所以他多多少少还是闷坏了。

路上，他都趴在黑色的玻璃窗前，睁着天真无邪、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从眼前飞驰而过建筑与风景，然后兴奋到不行，一会儿一个爸爸地喊着。

许泽坐在副驾。

裴御城的性子，冷漠淡然，深沉难测，周身时刻都散发着上位者的强势与偏执。

十分不好相处。

跟在裴御城的身边，不仅仅需要懂得察言观色、揣度人心，更需要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

寡言少语的他，向来惜字如金。

有多惜字如金呢。

举个例子。

裴御城刚接管裴家的第一年，裴家大总管崔震，曾联合外族第一次出手，妄想试探裴御城的底线，直接给个下马威。当时，裴家秘密设立的暗卫总部，遭遇袭击，伤亡无数，一枚子弹，差点穿过唐烨的头颅。

如若不是唐烨反应灵敏，当场就一命呜呼，连气都没机会喘。

连湛与晏策闻讯赶到御府时，双目通红，通身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可是裴御城，却坐在书房的大班椅上，情绪寡淡得像个局外人。

晏策当时都跳脚了：“姓崔的，真的是太猖獗，太狂妄了，完全没有把你这个家主放眼里不说，分明还把你往死里打压。”

连湛问裴御城：“爷，你就任由他站在你头顶撒野？！这次没有压制住崔震的话，你这新任家主的威望，不仅在族内立不住，怕是在整个帝都一落千丈。”

那时，晏策和连湛都着急上火。

但裴御城却声音淡漠对着唐烨说了句：“听说，崔震最宠爱的那名心腹叫小五？！”

那个时候，许泽刚跟在裴御城身边半年，完全不懂裴御城这番言辞的潜台词。

明明崔震把暗卫总部都给端了。

欺人都欺到头顶上，裴御城怎么还关心起崔震最宠爱谁。

结果……

三天后，那个名叫小五的人，就气息奄奄趴在裴家老宅的斗兽场里，满身是血。

崔震听到风声，急匆匆赶到老宅，站在斗兽场门口，眼睁睁看着站在观赏台最高处的男人，神情寡淡，面无表情，却是眼睛不眨的一枪毙了小五的性命。

当时崔震的表情都扭曲了。

立在观赏台最高处的裴御城，却优雅地扯着唇角，笑意又浅又淡，但言辞却十分血腥：“知道为什么没犯事儿我却不让他活命么？！因为，整个裴家，我是主，他是奴，是死是活，全凭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