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说的是：“为先生可以不择手段，不正是重视先生之才吗？”

鲁肃被这一句话干沉默了，不择手段，那是不是他敢坚持去冀州，那曹操会直接干掉他？

鲁家有田地，但也是以商贾发家致富的。在青龙商会中也算得上是有些联络，只是鲁肃这个年轻家主那时候岁数太小，只能勉强赶上末班车。

所以鲁肃天然是对青龙军势力有好感，也自认到了冀州会有他施展的空间。

关键就是扬州距离冀州太远了，现在他也只能留在曹操这里，毕竟家大业大，也听说曹操这个人还算不错。

一见鲁肃流露出留下也行的意思，程昱迅速把鲁肃全家都安置在了临淄，还给鲁肃派了五百亲兵负责保卫。

鲁肃这次知道什么叫做不择手段了，可他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第一次接触程昱，不知道这位到底什么路数，鲁肃显露的稍稍多了一些。

可他不知道程昱现在有多迫切。

实在是曹操手下能够倚重的谋士太少，程昱又主外又主内，又当爹又当妈。

等陈宫来了，这位却是白加推举的人，负责内政外交都可以，但是军事偏偏不敢交给他。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在曹操出征的时候拾遗补缺，再留一个人能够守住大本营，调度后勤统筹兵事，那曹操势力就可以一飞冲天。

他对鲁肃和盘托出，鲁肃对他也存了观察结交的心思。两人可谓一拍即合。

鲁肃正在自己的小院中练习射箭，就听到身后啪啪啪的鼓掌声。

鲁肃回头，就见到一个小黑瘦子和程昱走了进来。

看位置，鲁肃就知道那是大汉司空曹操曹孟德。

曹操虽然自己黑瘦，但是对长相还是很看重的。

鲁肃不但身姿魁伟，而且刚刚张弓搭箭也是射术了得，见他进来摆弓一放，更是风采无限。

“在下曹操曹孟德，见过子敬先生。”曹操拱手道。

虽然现在曹操没有什么大的战绩，但也是两州的掌控人，当朝三公，列侯……嗯，什么侯来着？曹操都不想记起来，因为记起来也没啥用。

鲁肃对曹操躬身一拜，“鲁肃鲁子敬，见过大司空。”

“操与仲德曾言，大将军白加统合北方，兵势强大，我军直迎其锋，不知先生何以教我？”曹操颇为直接，当即就求教问计。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纠结，也是他去看一个人才的主要方法。陈宫也回答过类似的问题，只是陈宫的回答不过“内强民政，外砺兵马”，不能够打消曹操的疑虑。

鲁肃笑了，这个直接的感觉，貌似不错。

他张口就道：“大司空为何不思进取？空守青兖雄霸之地而无所作为？”

这意思就是，你曹操为啥不好好干呢？你好好干，哪有现在这些事呢？

曹操一愣，“操掌青州，为当朝司空，远控兖州，带甲十万以观天下，何言‘不思进取’？”

鲁肃一笑，“闻司空与大将军交好，既不思进取，何不投之？”

曹操一皱眉，“这……”

这天就没法聊了，你这么说，我直接加入白加还纠结个毛线啊？

可曹操也听明白了，这就是说，你要不就早做打算，跟白加做好斗争的准备，要不你就干脆加入得了。

“大司空不需要鲁肃，何必强留于我呢？”鲁肃把手一背，就向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曹操呆立当场，与白加交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尤其是白加豪迈的吟诵出“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画面，那画面成为他的梦魇，让他久久不能忘记。

鲁肃走进书房，把门直接关上，到了书案前，开始提笔书写起来。

程昱见曹操不动，低声道：“主公，觉得此人如何？”

曹操一咬牙，对程昱道：“仲德可愿与子敬先生平起平坐？”

程昱微微一笑，“子敬大才，昱不及也。”

曹操双目微眯道：“此人若有大才，当为我军军师。此人若志大才疏、目中无人，操自杀之。”

直接怼曹操，这个事情可大可小，陷入纠结的曹老板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认怂的。

但是鲁肃的话也确实在他的心中扎下根，他听进去了。

曹操大步向鲁肃的书房走去，在那关闭的屋门前停住，抱拳躬身，态度恭谨。

“与白加交往，操颇为心折。此人气度、才华、军事、布局，皆在操之上。”曹操说道。

他语气铿锵，丝毫不拖泥带水，“然，自诸侯讨董之后，得司空之位，执掌青州齐鲁之地，操对大将军虽有提防，但却多有犹豫不决之处。”

曹操目中精光一闪，“行青龙军之策以强军，行青龙商会之策以强势，行《青龙十策》以图长远。然，东施效颦，未得精髓。”

“今天下大争之势，我军毗邻河北，与白加必有一战。我军军势可为天下第二，可操沾沾自喜，未得进取。若白加先灭我军，则我军猝然可灭。”

曹操躬身到底，极尽谦卑，“操欲兴复汉室，不使白乘除专美于前，请先生教我。”

屋中声息全无，似乎鲁肃也在思考。

曹操现在的尴尬就在于强大，他是学白加最像的人，他也是当今天下第二的势力。

可他不敌白加，兵马、财富、官职、声望都不如。

曹操心中五味杂陈，难道真的要投入白加的怀抱？他认同白加的梦想，可他不甘心。

就像他说的，不使白乘除专美于前 。

但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乱世是英雄终结的，可很多时候，乱世也是因为英雄才绵延日久，天下疲敝。

哗啦~！

里面的鲁肃直接拉开了书房大门。

鲁肃傲立门内，缓缓道：“肃有一事，想问司空。”

曹操道：“先生请问。”

“天下，是世家为先，还是百姓为先。”鲁肃道。

曹操道：“百姓为先。”

“天下，是大汉为先，还是百姓为先。”鲁肃再道。

曹操道：“百姓为先。”

“天下，是司空之志向为先，还是百姓为先。”鲁肃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曹操。

曹操停顿了。

这仿佛是鲁肃再次在问他“何不投之”？

曹操停顿了许久，鲁肃也不着急，后面的程昱也满怀期待的看着曹操。

许久后，曹操深吸一口气，对鲁肃一抱拳，“操之志向，便是造福天下万民。”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鲁肃所料，但这三个回答，已经是鲁肃能够听到的最好的答案。

这个人，有胸襟，有大志。而鲁肃最后三个问题，那就是要看看曹操与自己是否合得来。

这就是汉末三国，这就是乱世里的美好：主择臣，臣亦择主。

鲁肃不再犹豫，躬身向着曹操一拜，“临淮鲁肃鲁子敬，拜见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