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陷，这两个字有太多的解释了。

蔡琰的认知没有问题，现在没有白加的消息，而且是大雪阻断归途。

当初曹操就依据大雪判断，白加现在在草原之中，除非彻底覆灭轲比能的势力，盘踞一处大部落之中，否则根本就没有生机。

现在蔡琰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昭姬妹妹，那是当初他几次出入蔡邕府邸的时候，偶然遇见都会开心许久的姑娘，也是在才学这一块他曹操唯一认可的女子。

昭姬跟着白加，这在昭姬妹妹暗淡的日子里，一定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曹操想到了那日在白加的小院之中，两人如同玩笑一般的许下的那个承诺。

那一日两人饮酒赋诗，曹操说：“他日若操事败，还请乘除放过曹某家小。”

那一日白加说“天下英雄唯孟德与加尔”，最后对他说：“若他日孟德获胜，还请放过我的性命。”

可那日对饮的二人，越是时间推移，曹操就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白乘除这样的绝顶人物，怎么可能需要自己放过呢？他那日就是在开玩笑吧？

结果白加竟然越玩越野，扔下中原的战事却派人去开辟丝绸之路，不管中原割据的诸侯却去打鲜卑。

曹操摇头苦笑，“就是这样，才是白乘除吧？征西将军，呵呵，征西将军，你白乘除，才是征西将军啊。”

一阵凉风吹来，曹操抬头，发现送信的侍女已经离开。

他当先打开蔡琰的书信，娟秀的字迹他非常熟悉，就是这个字迹，当初为他抄过曲谱，还曾给抄诗句给他，问他这写诗之人是否识得。

信封不厚，打开也不过一张素简，开头一句：孟德吾兄。

曹操心头一暖。

再向下去看，却是简单的说一些家常，更是说道“本该当面送家夫书信予兄，奈何小儿尚幼，只得托付亲信之人。”

这书信，才是蔡琰找他的真正原因。而蔡琰写这封信，也不过是交代一下其中缘由。

“家夫曾言：天下英雄唯孟德与加尔。更言：唯孟德知我心意。”

“今日书信，皆因家夫所言：若失陷北境消息传来，务必送此信于孟德兄处。”

“信中内容，妾身大体知晓。小女子不懂国事，望孟德兄勿负家夫之重托，全家夫与兄朋友之情义。”

曹操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不懂国事”，“勿负重托”！

“白乘除啊，你到底要让我怎样？你，到底给了我怎样的一个难题啊？”曹操眼中一下满是血丝。

他看着那封火漆封口的书信，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帐内燃烧的火盆，他一把抓起书信，向着火盆快步走了过去。

可他停住，手中握的紧紧的，一旦这封信扔进火盆当中，仿佛他就再也不配去见那个男人，就不配被他称为“天下英雄”。

“白乘除啊！你要是死在北境就死了！你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为什么啊？！”

曹操双目愈发赤红，定定的盯着手中的书信。

曹操再次向火盆递出书信，可不论是把书信扔进去还是撕开来，都像是千斤的重量压在双臂之上。

他深深的吸气，再次吐出，再吸气，再吐出。

反复了许久，他缓缓走到座位之上，把书信放在桌案上，细细的端详着他。

“乘除啊！”曹操看着那信封，缓缓的自言自语，“若操此次攻破虎牢，占领洛阳，当奉天子以令诸侯。”

“你当拒河北之地，哦，或者你这个好大喜功的战斗狂不在了，你和昭姬的儿子为主，你们也会占据河北。”

“不过不重要，那时鲜卑当为你们的死敌，轲比能被你打的那么惨，他肯定会伺机报复。”

“那时候啊，我就偷偷的支持轲比能，拖垮你河北的民政、经济。你覆灭鲜卑是英雄壮举，操不如你。但那不是人主所为，你不如操。”

曹操说着，越说越是顺遂，他起身走到帐中一侧，那里有一个酒葫芦，正是防寒用的。

“占据洛阳，吞并兖州。兖州之地啊，你送给了子廉，这也是你无防人之心。”

“你那时候的想法我也明白，你不能全控兖州，就要我帮你管着。可我去了豫州，下了扬州，我就把兖州能搬的都搬走了。”

“你看看，现在兖州在田丰手中，田丰是个人才，但也没办法做出什么大作为来。”

“所以啊，我占据了洛阳，你说田丰、高览会怎么做？肯定会退回河北。而我呢？就可以连接三辅、兖州、豫州，以扬州为粮仓兵源，联荆州、益州，成吞并青徐之势。”

曹操打开酒葫芦，给自己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呵呵，你说，这样的天下，我有几成胜算？八成？不，五成，只有五成。”

“荀文若、郭奉孝，世之英杰。管宁、许攸，国之柱石。你那些徒弟，更是当世虎将。你麾下人才，何其多也，操实羡慕。”

“我那贤侄太过年幼，荀文若、郭奉孝秉国政，管宁、许攸驻守一方，河北之地操无能为力。”

“但，西方马腾、韩遂尚未完全归心，西凉军马桀骜不驯，若我割断京畿，马腾韩遂不复你所有。所虑者唯独沮授、钟繇。”

“荆州之地诡异，操早有观察。世家革新颇有些意思，但刘焉已死，荆州放着益州天府不要，非要跟孤争夺中原？不会，孤若有两年，当可占据中原。”

“届时，青龙军据河北，操占中原，荆州世家据荆益，天下三分，恐非急切可破。此则鲁子敬之子午棋谋可成。”

曹操举起酒葫芦，“所以啊，我曹操非是没有与你争雄的本事，也非是没有与你争雄的能力。”

他猛灌一口酒，将酒葫芦顿在桌面上，嘴角勾起一抹不自然的笑，“你会笑我是不是？对对对，你说的对，要不是你一心打鲜卑，我们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曹操一把抓起桌面的上的书信，举在眼前，面色有些狠厉，“所以这机会是你给我的对不对？你知道我会在这个时候进兵！你知道我会在虎牢关前被阻，你知道你在胡地飞雪之前回不来！”

“所以！你就拿捏我曹操！你就吃定了我曹操！你就是个混蛋！你特么！你聪明！你智慧！你觉得我就非得听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