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们右京来这里的第36天，尽管时间很短，却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多的回忆，我还记得的他第一天来得时候，天气很好，高高瘦瘦的一个小孩儿，用刀这么漂亮，转眼间，他就要离开了

这最后一场表演，献给诸位食客，献给不远万里赶来的你们……”

满脸褶子的老板正在台上哽咽的抹泪，不知情的仿佛以为他失去了多年以来的老朋友。

楚子杭AKA右京橘，忽然缓缓把手缩了回去。

他现在很想把刀放下，转身就走，当作今天的任务不存在。

然而他失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帮厨拦住了去路，他们手里拎着黑白搭配的和服，小心翼翼说道，“右哥，老板说了今晚换新的工作装。”

危。

楚子杭，危。

人都是有羞耻心的。

这样浮夸的场面反而意外讨人喜欢，掌声和口哨声响起来，更多的是起哄的欢呼声。

屋里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了中间一方临时拼凑的舞台上，力图让楚子杭成为今晚最亮的仔。

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社交恐惧症患者被海底捞载歌载舞的表演包围，而旁边的食客还在拍手叫好吧。

有一种完全不顾他人死活的欢快。

热闹，但是缺德。

旁观的记忆终归缺乏感同身受的体验，即便是他曾经看到过自己面不改色当牛郎经历，一时之间也很难再适应。

老板不知从哪弄了一个大屏幕，正在循环播放楚子杭的照片。他满目深情，把这一个多月的经历编得像个波澜起伏的故事。

楚子杭滚动一下喉咙，木着脸问系统，“有没有时空隧道？”

[没有。]

“传送门？”

[没有。]

“直接送到长白山也行。”

[没有这种东西，请宿主相信科学。]

楚子杭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满脸写着“要你何用”。

逃跑的大门就在眼前，然而已经答应别人，还是没能让他狠下心跑掉。

深深痛恨每一个有道德心的人，如果没有道德，就没人能绑架我。

他面无表情从对方手里拿过和服，回到更衣室，穿上了那件造型夸张的衣服。

黄清雅的镜头已经牢牢对准了舞台，庸俗的灯光落了下，看客们兴高采烈，即便是临时拼凑的台子，也多了几分意思。

迎面是一个俊美的青年走了过来，他穿着黑白相间的和服，尾端鱼尾一般的褶皱随着步伐掀起一阵阵波浪，上身一件简单的白褂，落在身上却有一些隐秘的赤裸感。

新鲜的鱼肉安静躺在冰面之上，他抬起头，一双墨色的眼眸幽深，手中握着一把雪白的柳刃，刀锋穿梭于鱼骨之间，轻盈、熟稔，如同演奏一支古老的舞蹈，又或者是吟诵一支流传于民间的歌。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为眼前这一幕而陶醉。

很快，鱼肉被切成一片又一片极薄的粉色，帮厨们一拥而上，将艺术品摆在盘中，端给客人们。

黄清雅看着盘子里雪花一样的鱼片，几乎不舍得下口，她捂着嘴巴，对镜头里说道，“我上次吃过中田老师的料理，都没有这么完美，所有的刀口都是顺着鱼肉的肌理落下的，没有一片损伤了肉质的鲜美。”

【卧草】

【硬了，我的膝盖硬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居然不是特效？】

【五秒钟之内，我要这个帅哥的联系方式】

【说一下多少钱，让我死心】

【那个什么中田大师是谁？】

【樱花国特厉害的一个刺身主厨】

【多厉害？有这个帅哥厉害吗？】

【那倒没有，目前看来……有我和马云差别那么大】

【心里有数了】

黄清雅夹起粉色的鱼肉咬了一口，一瞬间压根不想说话了。

生鱼片的滋味被原汁原味的保留下来，鲜美而又清甜，鱼肉本身算不上绝品，但这厨师的技术太绝了，每一刀都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再吃一口。

她冲着镜头比了个拇指，干一口饭，看一眼帅哥，一时间胃口特好。

直播间里的网友们口水咕咚咕咚。

不知道是因为秀色可餐呢，还是因为食指大动。

冷酷的主厨身边很快围上来一群人，从年轻的少女到成熟的职业男士，他们皆被今晚的这场表扬惊到，一圈一圈围了上来，想要同他说上两句话，拍几张照片。

帮厨已经很努力地制止他们前进的脚步，但不过是杯水车薪。

楚子杭脸上挂着被路明菲吐槽为“下一秒就要上战场”的一号冷酷表情，依旧阻挡即便不住大家的热情。

甚至有人还想要往他的衣领里塞钞票。

究竟是为什么，明明很普通的生食表演，怎么会让他仿佛又回到了牛郎店的感觉。

楚子杭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二楼的解连环放下手里的茶杯，掀开帘子，往下瞄了一眼，感叹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会玩，身手还挺好。

对面樱花佬一直在推荐眼前这些冷盘食物。

他又喝了一口热茶，一口没动。

上一次官方探索禁地长白山的人手损失太大，这次入场的人范围放宽了很多。

解连环趁机安排了人手进去，背后有国家撑腰，探索变得方便许多。

但借了人家的渠道，当然也得替人家干活儿。

这不，就被拽过来招买人手了。

“解先生，您这样一点口风不透，我们心里也不安生。”

解连环可有可无应了一声，“别拐弯抹角了，你也知道我后面是谁，前面提的那些条件，没得谈。”

“您看能不能让后面的跟我们沟通。”

“怀疑我从中作梗？”解连环歪着头，笑了一下，“我记得，你是非法入境的……”

樱花佬脸色难看，手指下意识覆在了腰上，击针与回针簧碰撞，轻微的“咔哒”一声，子弹在弹匣中上膛，有人勾住了扳机。

在这一波狂热的浪潮当中，这点声音太轻了，轻到压根不会被人听见，所有人的目光与热情都给予了中心的那个青年，无暇其他。

就连解连环也没想到有人敢在这里拔枪。

但楚子航微微偏了一下头。

他的耳朵很灵，与凯撒这样敏锐的对手作战，长年累月中琢磨出了一套如何辨别音频的特殊方法。

比不上风系言灵，但也很好使。

二楼与一楼中间被刻意打空，连同成一体的空间，一切都一目了然。

这种结构，使得他的感官可以覆盖整个大厅，包括有些人来时，身上难以掩盖的气息。

人们在舞台的边缘簇拥着青年大笑、喧闹，所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嘈杂无比。

楚子杭在人群的簇拥中忽然低下了头，微长的发丝遮住了眼睛，美瞳掩盖的瞳孔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到几乎难以看清。

他启唇，让生涩而古怪的音节自口中流淌，恍若上世纪悠然的风笛响彻礼堂，威严又肃穆。

“Αρχα?α ελληνικ? γλ?σσα。”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们脸上的笑容未曾褪去，却忽然被一种奇怪的恐惧感笼罩。

如同人类飘荡在真空当中，孤身面对无垠的宇宙，发自内心的渺小感。一种巨大的虚无在心中升起，所有人的脸上闪过一片空白，思绪停驻了一秒。

有人闷哼一声，枪支碰撞地面，出膛的子弹斜射在墙壁上，爆发一声枪响。

“啊！！！”

“有枪！！”

一声尖叫打破了时间的凝固，如同被割裂了空间，所有人又重新踩回地上，他们的目光看向枪声的来源——那个脸色难看的樱花佬。

人群之中，解连环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珠，锁定舞台中央。

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