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杭低下头时才发现，张麒麟几乎已经逼近了半昏迷的状态。

但他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手臂以一种不会妨碍的方式勾在他的腰上，保持着最省力的姿势。

可怕的控制能力。

人的本能往往是不可逆的，尤其是昏迷状态下，肌肉会自发松弛下去，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道。

大脑会失去对肉体的控制权，醉酒的人与失去意识的人都是最难搞的，都是因为无法自主控制肌肉配合。

但张麒麟能，他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仍然维持一点对身体本身的操控力。

可以说，只有经过了无数次对于自身潜力的压榨与训练，才能够驯化人类的本能，保持这样违反常规的条件反射。

楚子杭自己也能够做到，正因为能做到，所以才知晓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少。

他前方有一个永远无法达成的使命，那么张麒麟呢，他的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故事？

楚子杭不得而知。

他尽力抱着对方，追寻那一抹白光，寻找最终的生路。

无尽的河流在梦中翻涌，黑暗的尽头还是黑暗，四肢在水中挣扎，仿佛永远也逃不出这个水制作的牢笼。

张麒麟伸出手，不知道要抓住什么。

但他竭尽全力抓住所有能抓到的东西，不被黑色的河水淹没。

远处的黑夜里缥缥缈缈，忽然升起一道如白昼明亮的光束，像一盏朦胧的灯塔穿透了雾与黑夜，落在面庞上。

生路！

张麒麟挣扎着想要追出去，这一道光却仿佛有了意识，主动拥抱了他。

很温暖。

他模模糊糊的想，像是拥抱着一个太阳。

张麒麟忽然睁开眼，神色里还带着一丝茫然。

这里，是哪儿？

他们之前还在水道中挣扎，如今又跑到哪里去了？

不远处有火光亮起，把空气也烤出一点暖意。

他正躺在厚实的衣服上面，底下垫着一件被烘烤过的作战服，身上也同样笼罩一件衣服。

怪不得这么暖和。

两件特制的作战服搭在身上，足够保暖了。

张麒麟眯起眼睛，向火堆的方向看去，一截弯起的脊骨，被映出金玉一样的质感。

青年人此时只穿着黑色的作战服裤子，赤裸着半个身子正在火堆里拨弄些什么。

他跪在地上，低下头时，腰身弯成一张弓弦。

黑发的发尾还浸着水汽，一滴一滴晕染在背上，勾勒出漂亮的线条来。

视线所能看到的环境中，空间不算太大，只有他们两个人。

楚子杭没有回头，火光照亮他大半个身子。

混血种优越的身体素质在此刻展露无遗，每一寸线条都可以说是精雕细琢。

如果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血液涌上舌尖，胸肺发闷，张麒麟还能再躺一会。

这一路每一步都踩在极限的边缘，精力和身体都被压榨到了极致。

水。

张麒麟闷闷的咳了两声，又轻喘了口气。

以他的身体机能都能够被压榨到接近昏迷，可以想象。这条暗河有多么长。

要命。

本来以为楚子杭能应付得来，没想到情况截然相反。

反倒是自己成了累赘，不得不一路被对方带到安全的地方。

张麒麟有点郁闷。

这是很难得的体验。

从来只在墓里面捞人，很少被人捞。

听到身后的动静，楚子杭转过头来，一抹闪耀着灼热的金色溶液在瞳孔中翻涌。

这让张麒麟想起曾经偶然见过的一对帝王金，由金与玉石铸造的一双眼睛，灯光下闪耀无数华光的珍品，传说中能够带来长生的珍贵之物。

他只在某个拍卖会中看过一眼，但当时为之疯狂的人群，仍然记忆犹新。

再看现在这双望过来的眼睛，活着的金色比死物更加惊心动魄。

若是出现在最盛大的拍卖中，足以令所有人心甘情愿散尽千金。

然而在此之前，楚子杭大概会从观赏玻璃里跳出来，直接把这些买家的脑袋与四肢一个一个拧下来重新打结。

“醒了？”

神灵主动走下佛像，就不再那么充满神性，而是所有人都熟悉的那个楚子杭了。

他从火堆旁边拿出一个水壶，递了过去。

这里有一些干草和木头，楚子杭在对方昏迷的时候，升起了火堆，提前烧好了一壶水。

喉咙的确干渴的厉害，张麒麟想要去接，赤裸而苍白的手臂从作战服里伸出，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

什么情况？

他低下头，往作战服里瞄了一眼，这才发觉自己现在一件衣服都没有穿，动作略微僵硬在了原地。

“你的衣服已经烤干了，在那儿。”

楚子杭指了一下火堆旁边的衣服。

【言灵?君焰】目前用得还不是太熟练，拿来烤衣服都勉勉强强。

他们从刺骨冰冷的暗河中出来时，张麒麟的体温正在飞速下降。

河水的温度太寒了，被冰水泡过之后，人体很难耐受的住这么极寒的温度。

再这么下去人都要没了，楚子杭干脆脱光了对方的衣服，直接用言灵现学现用，给布料烘干。

要知道用作日常的精细操作，比撑起大型的领域还要费劲儿，一不留神可能就是衣毁布亡的下场。

长白山极寒之地，物资匮乏，谁也没有多带一件衣服，更多是用来储存生存物资，如果衣服没了只能光着身子到处跑。

楚子杭没在意对方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他从火堆架子上拿下黑色的背心，利落套在身上。

给张麒麟用言灵烘干是迫不得已，自己体质出色能等一会儿，剩下的衣服这会儿可不敢再冒险了。

张麒麟默不作声把手臂又缩了回去。

作战服被烘烤得蓬松又柔软，披在身上像被子一样，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长久疲倦的奔波下，身体能够整个放松落在作战服里，在极端危险的环境中是难得的体验。

安静沉睡在角落里的一堆衣服上面，一条绘画着毛茸茸的小黄鸡内裤，赫然闪亮得明显。

张麒麟几乎能想象得到胖子买它时得意的笑脸——给咱们小哥来点童心。

布料鲜红的小鸡嘴巴，随着穿堂而过的风飘摇两下，似乎试图和张麒麟打了个招呼——嗨。

张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