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沉默良久，都没有让张德起来。他转头问张灵申道：“你在哪里看过此画。”

张灵申道：“在郊外别苑那个断了腿的公子哥，是凭借这幅画认出冒顿的。”

王凌露出的那小半张脸神情一下子严峻了起来。

王凌终开口道：“张德，速查。若此画流通，那——”

“老朽提头来见。”张德说完立刻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张灵申怪自己早点没想到，这是一个调查的方向，但更重要的是，这人对袭辜、燕国侯都非常了解。重点不是火城和袭辜的长相相像，而是知道燕国侯府里面有这样一幅画，而且为什么一定要用这幅画来认人，这恐怕不是挑衅，就是阴谋。

“如果你不想上次的事再次发生，那就得学会面对这一切。”

张灵申很诧异，看向皱着眉说这话的面具王凌。

其实，他也很关心袭辜吧。

对王凌来说，袭汀和袭辜都是家人，都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王凌的爱妻火城已经走了，那么只有他们俩对他来说就更加重要。某些方面，超越在他的一双儿女之上。

王凌道：“袭辜不是一个普通人，要是想在她的身边，做朋友也好，同司当职也好，必须要有面对一切艰难的勇气。起码，能平静的面对生死。”

这句话，很长。

在张灵申概念里，王凌应该是个话不多的人。

王凌一直看着火城的画像，张灵申看着王凌那半张没有被面具覆盖的脸。

他问：“那袭汀呢？”

“他是你的都尉。等见过他，你就知道了。”

王凌说完，转身离开了这屋子，回头看眼张灵申意思是你也别在这里待着了，二人便走了出去。

“你们经历过很多？”

“很多。就这么过来了。”

张灵申想到袭辜之前的那番两个时辰的叙述，可能都只是说了大方向的过程，其中的艰难险阻只有他们几人最清楚。

王凌是个比较处变不惊的人，他说这番话，是不是觉得接下来我一定会牵涉其中？

“我，能跟你学刀吗？”

张灵申想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对他来说，既然从楠城走了出来，将杂乱的头发剪掉之际，就不是那个“张疯子”了。如今的他是龙临司羽临卫，如果遇事不决只会逃避，那终有哪天会惨死在历史长河之中，被人遗忘。

王凌是天下第二高手，如果能得到他的指点，那是莫大的幸事。

王凌倒是没想到此人会开口，一下子站停了回头看着他。

这个年轻人神色很坚定。

王凌道：“跟我学，那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我希望，自己也是一个不普通的人。”

王凌听完这句，把面具摘掉，张灵申又得以见到他那张英气的脸。

“好。”

接下来的三天，冷静都没找到张灵申。她耐着性子参加完晨训，实在忍不住了，去找了孙芜，孙芜跟她说，这几日张灵申因为肩伤所以董大人直接批了假，他在哪里她也不清楚就走了。

冷静随即去找了孙华和周舟，结果一个拿着几张图纸醉的胡言乱语，还有一个忙着修马车没空理她。冷静随便乱逛来到了军械库门口，东张西望半天发现管事的小伙正在看着她，于是跑过去问他。

“这位小哥，你知道小张大人去了哪儿吗？“

小伙一脸八卦：“你……问小张大人干什么？”

冷静调皮的笑笑：“就是想知道嘛。”

“之前，他来问过我燕国侯府怎么走。然后，我就再没见到过小张大人啦。”

冷静奇了怪了：“燕国侯府？他，去燕国侯府干什么？”

“可不是嘛，去燕国侯府不就是挨揍嘛。”小伙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挨揍？”

小伙白了眼冷静：“新来的不知道吧？”

冷静听了不满意了：“谁是新来的了。我是下壤分部来的，我也是乙等羽兵了。”

小伙立刻作揖：“哟，姐，失敬失敬。小张大人是行令大人带回龙临司的，知道吧？他一来就给他开入门试了，行令羽令谋令都想要他啊。结果那天趁着早上行令大人在地牢，董大人给他开了抓鬼，他赢了陈大人，这才当了羽临卫。”

冷静靠在台子上嗯了两声，但神色有点不解：“他是抓鬼赢了陈大人这我知道。可是……他是行令大人带回来的，我还真不知道呢。他们也没说起过。”

小伙嘿哟一声：“说起什么呀。人家跟你说这个干嘛。本来进羽令，是羽令门想要教训他，结果这下好，直接成了羽临卫大人，反而得听他的，陈大人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他是手下败将呢。”

“为什么，想要教训小张大人？”

“哎哟这位下壤的姐，你还真消息不灵通。我问你，小张大人身手这么好，这么敏捷，怎么会中箭的？怎么会中毒的？”

冷静皱起了眉头：“这，我问了他，他都避而不谈。”

小伙笑了：“避而不谈这就对咯。大家都在传，他是为行令大人挡的箭。你说，行令大人上哪儿找了个天赋异禀的少年郎来龙临司，这摆明不是巧合啊。”

第13章 学刀

“啊什么？你，你是说——”

这时袭辜正经过，看到冷静和军械库小伙聊得火热，头靠的贼近，神色还栩栩如生的，觉得有趣，走过去说了一句：

“你们在说什么呢？冷静，那么快就和大家混熟了啊。”

此时军械库小伙吓得马上假装在干活，冷静也回头有点惊慌。袭辜不明所以。她哪儿知道别人在聊她的八卦。

冷静结结巴巴的说：“行，行令大人。”

“怎么回事，看你慌慌张张地。这几天学得怎么样？”袭辜觉得这小姑娘模样有点好笑。

冷静只有点头：“恩恩，学得挺好的。”

“奇奇怪怪的——看到张灵——封了吗？”

“没，没有。”

“哎，你呢？”袭辜对军械库小伙问道。

“他几天前来过，问燕国侯府怎么走。”

袭辜皱眉：“原来是你告诉他的。”

小伙马上探头又是一脸八卦：“哦？行令大人碰到他了？”

“关你什么事啊！”袭辜一说，小伙马上把探出来的头缩了回去。袭辜想了想觉得不对劲，这小子会不会坏事了。她立刻回头对二人挥了挥手就快步的走了。

小伙这时候把撅着嘴皱着眉的冷静叫回了头：

“我说的吧。有鬼。这下，等羽令大人回来，可热闹咯。”

冷静想了一会儿便跟了上去，小伙摇摇头，回头继续干活了。

袭辜一路快步就到了燕国侯府门口，侍卫们看到她马上迎上去，怨声载道的说道：

“大小姐啊，您可算来了。不然的话又要出人命了啊。”

袭辜不解：“又？王凌应该好久没发疯了吧。发生什么事了？”

“侯爷不让通传，但是，您，您还是先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袭辜一脸疑惑的进了候府，走了半天都没看到半个人，下人都没看到，仔细一想这王凌是不是又让冒顿达帮他带孩子了。来之前她特地去打探了下，这几天这位禁军大司马他丫的根本没去当值，根本就天天窝在家里呢。

走了半天，终于一个拐弯看到了

没带面具的王凌持刀劈向张灵申，张灵申躲闪不及。

袭辜也是震惊了，好在这时候王凌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住了刀。

张灵申的眼睛都闭起来了，额头都是汗，他一睁眼，看到刀锋就快碰到睫毛，这是有多近的距离他才收刀。

王凌收回刀，平静冷漠的说：“再来。”

“再来什么来！”

袭辜马上冲过去把王凌手上的刀一把拿下，一看，不是他平时用的那把。还好不是，不然的话张灵申估计现在头发都被削掉了几层。

袭辜回头瞪了眼张灵申，看到他没戴帽子，感觉就这几天看上去就瘦了些。

“你们在干什么呢？这几天他就一直在你这里？”

王凌见状走到亭子旁，把面具戴了上去：“先这样。”然后直接回头走了。

这人果然又发疯了。

袭辜看着张灵申，也是无语了：“你是哪里想不通，在这里练习被他砍？”

张灵申一想，这三天的确是一直在练习被他砍，这日子真的太煎熬了。他收拾了下疲惫的肌肉和无奈的心情，看到袭辜便知道她的来意，开口道：

“我没忘今晚。”

袭辜还是在批评他：“我还想说怎么好像见不到你人，有没有点龙临司是你羽临卫所在的觉悟？敢情你就在燕国侯府住了三天？”

这哪是住，根本就是折磨。想到这里张灵申苦笑一下，摇摇头。

袭辜道：“还真是奇怪。他肯陪你玩也是奇迹。他除了和我，袭汀还有平田，就没见和别人练过这些。你小子啊，不愧是浑身散发着魅力的家伙。”

又在扯什么呢，张灵申有的时候觉得袭辜也是好笑。但是在工作的时候却又那么严肃，甚至有点可怕，他深深地感到还是不够了解她。

袭辜看他不太想交流的样子，就把王凌刚才的刀扔到了一边。燕国侯府里最多的就是兵器，王凌总是一副万剑归宗的样子，给人一种万磁王既视感。袭辜每每看到这府里铺天盖地的兵器也是头大。

袭辜道：“好了，别忘了今晚的事，亥时一刻身着夜行衣在喜福酒楼碰头。那我先走了。”

张灵申赶忙问：“你去哪儿？”

袭辜道：“这家伙肯定又把龙凤胎丢给冒顿达了。我得去找找。”

没想到张灵申说：“王凌刚才同我说了，叫我把世子和小姐接回来。”

袭辜听后一脸问号：“什么？他居然使唤你？虽然吧他官高，但也不能欺负龙临司啊。你可是羽临卫啊张灵申。”

张灵申心想他肯教习武已经是万幸，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做点小事都是应该的。

袭辜却似乎有些犯难，道：“你如果要去接龙凤胎，啧，这事情有点棘手。”

“世子和小姐在哪里，你知道？”

袭辜看他一脸认真不知道该嘲笑他还是该笑他：“当然在冒顿府啊。你不怕烦的话，就跟我走吧。”

二人说完就离开了燕国侯府，直接走路去大将军府。大将军府和燕国侯府离得不远，出门时也没遇到张德给安排马车，袭辜想想就干脆步行过去。

在路上有人看到袭辜会退让，也会眼神仰慕的和她打招呼，袭辜都是微微笑着和他们点头。冷静这时候跟到了，看到二人走在一起，就继续跟在了后面。

走了没多久，袭辜就对张灵申说：“有人跟着我们。是冷静妹子。”

“恩。”张灵申随意应和了一声。

袭辜说：“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是我太迟钝了，一开始在下壤居然没意识到。”

“恩。”

“那你——”

“她岁数太小了，我们不合适。”

“你们就差4岁啊，哪里不合适了？你们现在可都是风华正茂青春无敌的时候。”

袭辜边说着边想到她实际年事已高，说话一副长辈羡艳后辈年轻的模样。张灵申看她老气横秋的样子不免笑了，道：

“你看上去风华正茂，怎么说话和中老年人似的。”

袭辜说：“我都四十多了弟弟，你醒醒。你看看你自己，楠城衙役都不敢相信你就是张二狗。况且你才二十出头，当然不理解我的感受”

张灵申平静的道：“我三十三，你三十一，我还比你大两岁。”

袭辜服了他，道：“你怎么算数的。如果按照当前倒退的年龄来说，你二十三我三十一，懂吗？”

张灵申笑着摇头，不理会袭辜的算数题。

没多久二人就走到了大将军府。袭辜在门口来回踱步半天，一脸不想进去的模样，但是想到龙凤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了。张灵申一开始不明白她为何看上去有所踌躇，难道回家还需要担忧什么么？结果一开门他就明白了。

门口的侍卫和下人们看到她的一瞬间就眼睛冒光，那可真的是欢天喜地。仆役二人以闪电侠的速度一个开门一个进去通传，这下大将军府里面瞬间闹腾了起来，声响此起彼伏。

袭辜真的是心里一阵恶寒，她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马上回头让张灵申赶紧进来，似乎这是一个什么见不得人的府邸一般。

张灵申虽是不解，但看到袭辜着急忙慌的样子也只有照办。二人都不知道冷静在后面跑来，看到二人快速进了大将军府，心中疑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焦虑了起来。

随后，一进门没走几步路，袭辜就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