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申追去，看到袭辜居然爬到了屋顶上坐在上面看星星。张灵申两步跳上了屋顶，坐到了她身边。

张灵申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一直坐在她旁边，看看她，看看星星。

“吃了吗？”

许久之后，袭辜问道。

“不饿。”

又是一阵沉默。张灵申想安慰她，但是又不想开口骗她说一切都会好的。他知道可能对袭辜来说现在最好的安慰，就是袭汀早晚有一天都能记起她，但是他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想说。可能有一些自私吧，毕竟他并不是个无私的奉献者。

“遗忘是最可怕的事情。”

又过了很久，袭辜说道。

她指着天上的星星说：“你看，小时候我外婆心脏病死了，我妈就告诉我，外婆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我。我真正父母的婚姻很不幸福，所以在每次吵得不可开交时我就望着天努力的找星星，希望能看到外婆。人都说，忘记一个人是忘记一个人的声音，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把外婆的声音忘了。可成年后有一天，我突然做梦，梦见她了，梦见她对我说话，问我为什么不去看她。我在清晨醒来，起床对我妈说，我想起外婆的声音了。

“我奶奶，得了老年痴呆。在有一天，我去看她的时候，她问我小姑娘，你是哪里来的。以前我总是抱怨她重男轻女，对我不好，但这个时候，觉得她还是一个可怜的老人。后来她努力的回想，想起来了有一个孙女名叫丁一，但是她没法把我的脸和丁一划上等号。那一刻我就在想，如果我得了这个病，把和自己有关的人啊事啊都忘了。这一辈子不就是白活了吗？

“其实袭汀是幸运的。他是个单纯的人，是个善良的人。他其实一直为了吴亮的死内疚自责，但他始终不认为他导致了这一切，可能，他真的不是。但是因为这件事，我和他分开了。他能从这件事里摆脱出来，即便是用遗忘的方式，在我看来都是好的。忘了我，这么看来，也挺好的。你记得那首歌吗？忘了我吧，忘了我的一切，忘了我吧，忘了那激情的缠绵。忘了我吧，就让我们活得轻松一点。”

张灵申看她唱的看似轻松，其实很难受，便打断了她：“这是多老的歌了。”

“那我比你大八岁呢，这位弟弟。唱唱老歌怎么了？”袭辜被他这话打断了刚才的难过，笑着说道，“所以啊，这时候，我觉得遗忘也不全是坏处，如果忘却能让人不再痛苦的话。他把我忘了，把一切都忘了，就不会因为爱过而牵肠挂肚，不会为了爱过而自我纠缠了。忘了，也可以把进了龙临司之后那一切的不快乐，把吴亮的死也都抛在脑后。他才三十三岁，他有一个厉害的妈，还有王凌保着他，其实他还是幸福的。”

张灵申知道袭辜在自我宽慰，但她提到了吴亮的死。这不只是他第一次想知道此事的具体发生过程和结局，因为他想走的近些，走的离袭辜的心近些。即便，这场记忆对她来说痛苦万分，但起码只有走的近了才可能知道她因何而痛苦。

空口说爱多么容易，但实际上却很难。你要接受对方所有的优点和缺点，也可能承受或共享她的全部悲观。张灵申知道袭辜是个坚强的人，但她对吴亮的死总是避而不谈。他想要接受她的一切喜怒哀乐，想要她的心，那就早晚要获悉此事的始末。

张灵申问道：“你说过，你认识五个穿越者。此前你没说到的最后一个穿越者，是不是吴亮？”

袭辜回头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回头看着他。

在夜空和月光的映照下，张灵申的眼睛仍然很明亮，很温柔，似乎写满了话。她对张灵申一笑，说道：“对。你是早就想问了？”

“吴亮对你来说似乎很重要。但此事同样对你是很大的打击。你在上次昏迷吐血之前，你说看到了一个人，但是不敢回头。”

那个画面似乎就在脑后和耳旁，她应该觉得恐惧，但更多的是悔恨和痛苦。

“对……”袭辜眼角似乎有泪在闪烁，她抬起了头继续看着星空，“吴亮就是之前，我说到的五个中最后一个。他经常在我梦里出现，但我永远没有回头，没有看到他的脸。他的死是我的噩梦。”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会告诉你的。但等到时机到了，我就告诉你。”

“什么时机？”

张灵申不明白，为什么她始终不肯提吴亮的死。这里她说到的时机又是什么呢？

袭辜这时候站了起来说：“走吧，吃饭去。饿着肚子总不行。今晚破例，把下午做的好吃的都吃了吧。那王八蛋既然不都忘了吗，那就别吃了。”

张灵申见她神色舒缓许多还愿意进食，便提着她一下子就跳了下去。结果二人去找吃的时候被告知，袭汀刚刚喊饿已经把桂花糕都送去给他了。

“去他妈的大西瓜！”袭辜对着无辜的周舟骂道，“他就自己喜欢吃就都吃了！我也喜欢吃啊怎么不给我留一块！”

周舟愣愣的说：“羽令……羽令大人好不容易清醒还解了毒，他，他说要吃那就……而且行令大人，你不是晚上都不吃这些的嘛……”

“今晚老子就想吃了！”袭辜大喊一声，直接冲出房门冲进袭汀的房间。张灵申无奈，只有跟着过去。

结果袭辜和张灵申一进房间，就看到袭汀和陆渊两个人在吃桂花糕。

袭辜顿时产生了一种被深深背叛了的感觉，她恶狠狠地瞪向陆渊。陆渊见状当场噎住，张灵申立刻给他递了水喝了下去才重新活了回来。

袭辜一个箭步上前把袭汀床边的梯笼夺过，一看里面空空如也，看来两个人嘴里的是最后的存货。

“陆渊，明天背张平负重奔跑十公里。”袭辜冷冷的说。

“我！我！——”

陆渊刚要求饶就被张灵申拍了拍，用眼神拒绝了他。陆渊知道袭辜生气，只有蒙冤闭嘴。

袭汀看了看袭辜，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张灵申。好家伙这两人又是一起出现。袭汀不知怎么的，突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对张灵申说：

“你是张灵申？”

张灵申不知怎么了，羽令都尉居然说到了他，还知道他的名字。他看着袭汀道：“是。”

“你是我的下属吧。”

张灵申脑袋别到一边，沉默片刻后回过头看着袭汀说：“是。”

“明天你练单腿单臂支撑两个时辰。双手双脚各半个时辰。”

张灵申看着袭汀，不知道他说这话有何用意。他是否记得自己的右臂被他的神兵利器划破？他是存心的？

王凌和袭辜都说过，袭汀是个善良的人，但如果这家伙没把这段忘了，那起码说明对张灵申很不善良。

难道，这就是之前方岑说的，他醋劲大，要把和袭辜搭档的男子都揍死不成？

张灵申心中又是生气又是不服，但自己技不如人，还位居人家之下，能说什么呢。他只是微微低头沉默许久，抬头说：“好。”

张灵申说完后直接转身出了房门，陆渊想说什么但忍住了，他似是追着张灵申跑了出去。袭汀在后面倒是一脸惊讶，皱眉思考了会儿，但没说话。他压根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倔，居然闷不吭声的应了下来。

莫不是我有点过分了？可是真的想把他往死里揍，这是真心话。袭汀心里想着。

袭辜总觉得这有点奇怪，但说不上来。她回头看着袭汀，看见他正和以前一样，露出那种特有的贱贱笑容看着她。

袭辜见他这样转身直接要走被袭汀哎哎哎的叫住了。

“你干什么？”袭辜没好气的说。

“你是不是我相好的？”袭汀笑嘻嘻的说。

袭辜愣了会儿，说：“你记错了，不是！——等等！王凌跟你说的？”

“嗯。”

袭辜小声骂了句，对袭汀说：“你别听他瞎说。”

“少凌不会骗我的。”

“你啊，喜欢的是招玉楼里那个男的，你不喜欢女的。你记错了。”袭辜没好气的跟他说，给袭汀露出了个假笑就要走。

“啊？喂！不可能！我只是觉得他弹的曲子耳熟，好听罢了！”袭汀刚在喊呢，就看到袭辜就走到门口了。脑子快速一转，马上躺下开始哀嚎，“啊……好疼啊……”

袭辜立刻转身跑回去，走到他床边紧张的观察他，结果看到了这家伙眯着眼在偷瞄她。马上意识到这王八羔子杀千刀是装的。

妈的这混蛋失忆了这德行怎么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你给我疼死吧你！”袭辜气的把地下的靠垫拿了起来砸到了袭汀的脸上，忽略了他的真实惨叫后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