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序离开后，没有回公寓，他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迎着冷冽的寒风，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城市中。

周围的喧嚣好像都与他无关，他的心在哪里？好像连着灵魂一起被撕碎了。

或许他现在就是一个灵魂，一个没了可容载自己躯壳的游魂，心脏也没了重量，漫无目的飘荡在这座繁华瑰丽的城市里。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躯壳，不然身后那深渊般无尽的悲伤，好像要将他吞没。

然后，他来到了酒吧，一杯杯的啤酒下肚，那巨大的悲伤好像真的消失了，酒精麻痹了他不断被撕裂的心脏，也麻痹了他的神经，视野越发的恍惚。

不知何时，一只手扯着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举杯，他用力的挣脱，已经神情恍惚的他根本不在乎是谁，奋力一甩，那人被甩开后退几步。

“滚开！”

他怒吼着，旁边站着很多人，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他的眼神在旁观者们看来是那么的凶厉，如一只凶相毕露的野兽；牧序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烂醉如泥的醉鬼；此时此刻他也真像一个疯子，但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他喝得酩酊大醉，以至于他连什么时候离开酒吧的记忆都没了。

但有一段记忆，他在凌晨无人的街道上抱头痛哭，哭声是那么的撕心裂肺，坐在地上像是个和妈妈走丢的孩子，无助又迷茫。

几个人从街对面走了过来，见到他后飞奔过来。

牧序睁开眼睛，苍白的天花板像是棺材的盖子，将他埋葬在了这里。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脑袋昏沉，肚子翻江倒海的，他很想翻个身调整姿势，但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

他就这样躺着，目光无神的看了很久很久的天花板，像是死人在坟墓里注视着和他一起被埋葬的棺材，他们将一起腐烂，不知过多少个世纪，泥土，骨头，木头都混在一起，成为一团发臭的烂泥。

其实人的一生要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生理意义上的死亡，当你停止呼吸，心脏不再跳动，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死亡。

第二次是法律意义上的死亡，当你下葬，亲朋出席你的葬礼，他们宣告着你在这个社会不复存在。

而最后一次，当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那么你也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变成烂泥的那一次，应该就不会有人在记得他了。

门被敲响，江沐伊宁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碗粥，“头晕不晕？”

牧序听见了，没有回答，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

江沐伊宁坐在床边，手里的汤匙拌着粥，“能起来不？不行我喂你。”

“帮一下可以吗？”牧序挣扎着撑着身体，江沐伊宁抱住他，把他拖起来，后背挨着床头。

“喝多了，吃点粥解解腻吧。”江沐伊宁把粥递给他。

“嗯。”牧序伸出手。

江沐伊宁看着他的手指，“你的手在抖。”

“没事。”牧序想接过粥。

江沐伊宁把粥拿开，手掌摁在他额头上，吓得立刻收了回来：“好烫！”

“我以为是酒喝多了才晕的，”牧序自嘲的轻声说：“原来是发烧了，应该是昨天吹风多了。”

中午后，原本还能说上几句话的牧序，喉咙疼得几乎说不出话，酸麻无力的身体让他生不如死。

他很抗拒去医院，怎么劝都不听。

靠着吃药，他坚持了一天，病情好转了一些，至少说话不再那么难受，长时间处于睡眠状态。

门开了，牧序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睡眠很浅的他醒了过来，侧头看去，十六夜弦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她依旧冷艳，如一朵在雨夜里，被风雨吹得左右摇摆，却倔强盛开的鲜红玫瑰。

牧序的瞳孔轻轻一颤，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来干嘛？”

“他们说你生病了，让我来看看啊。”十六夜弦笑容玩味，“想不到啊，我记得你身体一直很好的，居然会生病。”

“那天风大，所以感冒了。”

牧序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十六夜弦刚才上前阻止，但还是压抑住了脚步。

“你还记得吗？我们之间其实还有一个游戏没有结束。”

“嗯？”

“虽然你上个月就不打钱过来了，但其实上个月之前你还有五十多万的游戏余额。你要我陪着你去花掉，还是直接转账给你？”

十六夜弦略微一怔，本想说你留着吧，但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就去花掉吧。”

牧序点点头，起床穿鞋，穿上外套，两人离开公寓。

灰白的天空朦胧静美，寒冷的风迎面吹来，两人无言的相互走在街上。

他们进入了购物中心，其实五十万对于高端的花销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两人先是去了美容店，十六夜弦像以往那样躺在美容院上，技师帮她修剪着长发。

然后一起去购物，又去做了美甲，十六夜弦看了眼一直陪伴她的男孩，而牧序只是机械般的向目的地离开。

仿佛这场心知肚明的最后陪伴，只不过真是NPC最后的任务，他这个NPC只是毫无感情的完成任务罢了。

五十万不过几个小时就花完了，牧序拎着大包小包，放入了十六夜弦的豪车。

十六夜弦并没有太大触动，刚想上车离开，牧序犹豫了一下说：“再陪我走一趟好吗？”

十六夜弦上车的背影稍稍一征，转身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只有淡漠，“行。”

十六夜弦不知道牧序想带她去哪，只是带着她逛了一下临海小道，然后乘坐电车回到了公寓。

十六夜弦一身不吭的跟着他上了楼。

牧序打开公寓门，徐子墨不知道去哪了，公寓空空荡荡的，冷风被窗户隔绝在外，但房子里还是很冷清。

牧序带着她回到房间，十六夜弦看着坐在床边的牧序，目光平静如水。

孤男寡女的相处，被伤了心的前男友，十六夜弦似乎都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却没有做出反应，莫名的，她居然可笑的觉得，到这这种地步牧序还是不会对自己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