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尽欢六楼，雅间。

看着室内的奢华装潢与一桌的天价酒食，盛擎空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年算是白活了。

须知，盛家分家在边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家族。

可是若将家主的卧室拉来与王仁杰这间雅间一比，也只能用不过如此四个字来形容。

盛惜朝已是见怪不怪，斜倚着窗口，时不时看向下方的露天广场，若有所思。

广场四周环绕着一圈火柱，又在须尽欢数万盏灯火照耀下，亮如白昼。

广场中央那座舞台由白玉石打造，隐泛醉人的光辉。

天色渐暗，须尽欢满座入定，鲜有食客来迟。

“铮！”

忽然，一声短暂而悠扬的琴声响遍广场。

就在众人左顾右盼，想要寻找琴声出处时，摆放在须尽欢顶楼的七面灵镜同时朝向舞台射出七彩霞光，一时间舞台彩光四溢，不似人间物。

同时，十二条白绫由楼顶射出，如争珠的白龙逐向圆盘型的舞台。

盛惜朝知道这是琉璃社的舞女要进场了。

果然，天籁般的琴声再次响起，白绫之上凭空出现七十二位舞女。

众舞女脚踏白绫，轻移莲步，如天仙下凡一般轻落于舞台之上。

放眼望去，诸女各着一色衣衫，仿佛一朵朵争相怒放的娇艳花朵，令人眼前一亮的同时又不忍眨眼，生怕错过每一个动人的瞬间。

“好！”

伴着广场四周雷鸣般的喝彩声，除夕夜的表演也在这不绝的掌声中拉开了帷幕。

盛擎空几时见过这等群芳齐舞的阵仗，已然眼珠子都看直了，甚至忘记了赞美。

盛惜朝饮下一杯茶，也没有说话。

想起来，上次看琉璃社表演也是在须尽欢与除夕夜。

虽然后来的结果令人心痛，但如今那个女疯子正远在万里外的东楚，怎么也不可能再过来搅局。

是以，今晚总该是一个阖家欢乐的除夕夜。

骤然。

琴声戛然而止，原来是一曲舞罢，众舞女微微退至台后。

“这就没了？”盛擎空意犹未尽道。

“恰恰相反，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视觉盛宴！”

王仁杰轻摇折扇，目中闪动着强烈的期待之色。

下一刻，舞台上的画风忽变。

众舞女指间灵戒同时灵光闪烁，七十二架战鼓应光而现，沿着舞台边缘连成一个珠链般的圆圈。

“咚！”

但闻一声鼓响，只见一条红绫骤然飞出，轻擂在其中一架战鼓上。

接着，便见一道红影手持十丈红绫，自众舞女中飞舞而出，旋转着落在舞台正中央，卷起一地飞雪，仿佛冬雪中的一抹耀眼红焰。

细眼看去，这女子生的明眸皓齿，一颦一笑之间自带万种风情，身后那些舞女与其一比，竟是泯然如众人。

在满座宾客的目光中，红衣舞女踏地而起，身姿飘然若仙，红绫随主翩翩起舞，掠过战鼓之时，不忘轻捶一记，发出清脆响亮的击鼓声。

动人心魄的舞姿，震撼人心的鼓乐，两者相合，竟是如此的完美无瑕。

“好美……”盛擎空喃喃道。

“这位便是琉璃社的台柱凤舞姑娘！说来你可能不信，她今年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岁！”

虽然已经看过两次琉璃社的表演，但王仁杰目中还是带着同样的震撼，“她十六岁出道，出道即巅峰！十四年来，没有人可以撼动她大陆第一舞者的地位！”

这场视觉盛宴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

直到鼓声息、红绫落，凤舞姑娘向满座宾客躬身行礼时，在场众人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毫不吝啬地送出了掌声。

“接下来是琉璃社的十二连环舞，凤舞姑娘要下台为最后的凤舞九天做准备。”

王仁杰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提起一壶酒，说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正好去司徒家敬酒！惜朝兄，你准备的……卧槽，人呢！”

盛擎空闻言也是当场一愣，转头一看，发现自家老二居然不翼而飞了。

“这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吧！”

王仁杰气得咬牙切齿，表情肌不停抽动，“吃我的，喝我的！可一有事就跑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么！”

盛擎空脸上一红，也觉得老二不太地道，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了……

六楼长廊。

盛惜朝只身立于栅栏旁，静看风雪中的天都。

只见万家灯火如同无数燎原星火，照亮了天都上的夜空，正是一片繁荣盛世之象。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天都，即便是他也难免被北魏的国力所震惊，反观每况愈下的西秦……

“陛下，您的毕生之志怕是要付之东流。”

想起西秦先帝，盛惜朝面色微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三国鼎立的局面终有一日会被打破，这是大势所趋。

彼时，他自然不会放过范玉书与霍水娴这对叛徒，但是玄承祖毕竟是先帝的血脉……

“卿如净雪清臣，当持尚方宝剑，上斩无道昏君，下斩奸佞恶臣……”

想起先帝昔日的交待，盛惜朝目中闪过一丝沉重的果决。

“你在发生什么愣？”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动人的声音，仿佛黄莺的歌声。

盛惜朝闻声转过头，看到来人后，当即神情微变，干咳道：“原来司徒小姐也在这里。”

“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话？”

司徒小幽面如冷霜，声音也比外面的风雪更冷。

欠一句话？

盛惜朝蹙眉想了想，说道：“新年好？”

闻言，司徒小幽差点跺脚，“你这个大猪蹄子，除夕夜还没过完呢！”

“你好好想想你昨天到底做了什么！”

昨日？

昨日做了不少事吧……

盛惜朝又想了想，登时会意，嘴角微微一抽，说道：“抱歉，昨天是我错了。”

司徒小幽这才面色稍缓，轻哼道：“错哪儿了？”

盛惜朝笑道：“我错在不该轻视司徒小姐，也错在不该一声不吭就直接离场……总而言之，我错在太没有风度。”

“算你识相，不枉我去学院宝库为你挑了柄好剑！”

司徒小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边轻抚灵戒，便见灵光一现，手中即刻多了一柄古朴长剑，“此剑名为秋水，在中品灵器中也算得上品质上佳。”

盛惜朝微微一怔，吃惊道：“这是学院给武试前八名学子的奖励？”

司徒小幽脸上挂着两个好看的红晕，连忙把剑塞入他手中，扭头哼道：“你打都没打便认输了，我自然也不会欠你人情，何况区区中品灵器还不足以入我的眼！”

“……”

看着手中的三尺青锋，盛惜朝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姑娘人确实不错，可是该怎么说呢……

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有点……傲娇？

盛惜朝自知这个话题不宜继续下去，连剑带鞘系在腰间后，问道：“我听阿杰说你家在这里吃年夜饭，你怎么会跑出来的？”

司徒小幽顿时面露苦色，正要回答，便听不远处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小妹，谁准许你出来的！”

闻声看去，只见一对青年正一前一后沿着长廊走来。

看到这二人，司徒小幽忽然靠了过来，低声道：“后面那个是我兄长，你配合一下！”

“配合？”

盛惜朝心想这鬼丫头必是在打什么算盘，当即就要离去。

可是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便感到左臂一紧，随即陷入两堆柔软的山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