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小幽闻言打了个哆嗦，情不自禁地又退了一步。

“我曾听闻只要吃够一千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就可以重返年轻时的相貌。”

守墓人格格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不过总是值得试一试的。”

令人颤栗的笑声中，守墓人松开那只抓着马勋的手掌，然后在后者下落的瞬间，她的掌心对准了木舟上的年轻男女。

刹那间，深秋的墓园里狂风大作，阵阵冷风如刀狠厉，将平静的河流掀起滔天巨浪。

“窥天境九重？”

呼啸的狂风中，盛惜朝面色骤沉，随即并指成剑，朝着守墓人遥遥一指。

接着便见指尖闪过一道猩红异芒，伴着一声忽然响起的清脆剑吟，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应声而现。

中年人一双细长的眼睛仿佛两柄倒斜的利剑，一袭青衣沾满血红。

在中年人出现的瞬间，一股远比守墓人强出不知多少倍的气息覆盖了整片墓园。

下一刻，风定、波平。

“亚圣境……巅峰？”

在这股强到不可思议的威压下，守墓人浑浊的目中布满震撼，连脸上的皱纹也跟着抽动起来。

“……”

盛惜朝默然不语，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任何犹豫，一出手就动用了顾青锋这尊大杀器。

对方是窥天境巅峰的守墓人，在这样的对手面前，有所保留是一件可笑而愚蠢的事。

“这丑八怪是谁？”

顾青锋静立空中，看着守墓人撇撇嘴，“她也是长明的人？”

盛惜朝神情凝重道：“她是天都墓园的守墓人，可能是比您还要早一个时代的人，不过您未必听过她的来头。”

他会这么说是因为天都墓园建立于百年前，彼时的顾青锋早已身死一百多年。

“确实没听说过，不过……”

顾青锋摇摇头，若有所思道：“区区一个窥天境居然能活这么久，想来一定是掌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邪术。”

这时，守墓人已回过神来，看向顾青锋的眼中满是不解，“你不是人……你是鬼？”

“哦？你居然看的出来？”

顾青锋挑挑眉，不屑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就算我是鬼又如何？”

说着，他看向守墓人的目光中蔑意更浓，“活了这么久还是一个窥天境，说明你这丑八怪堪称天赋平庸……杀你，一剑已足够。”

听闻狂傲至极的青衫客的嘲讽，又回想起方才那强大的气息与清脆的剑吟，守墓人认同地点了点头。

“确实……一剑已足够。”

她认真地说道，随即面露一抹诡异的笑意，“可前提是……你有能力出剑。”

盛惜朝闻言面色一紧，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顾青锋却是冷笑一声，心想这样喜欢故弄玄虚的邪修，自己生前便已杀到数不过来。

此刻，他只想赶紧杀完了事。

于是，他举臂、伸指，其形如同一柄剑。

唯我一剑——世间已知最骄傲，也是最强大的一剑。

这一剑在曾在诡秘之湖的湖心岛上瞬间击败古松与戒欲两位窥天境，世间绝对没有任何一个窥天境可以接下这一剑。

绝对。

可前提是……顾青锋有能力出剑。

没有剑吟，也没有剑光。

这一次，青衫剑很是安静地静止不动，没后半点要出鞘的意思。

惊讶与不解，同时出现在盛惜朝与顾青锋的眼中。

“如果你不是鬼，而是一个活人，我想当世能接下你一剑的人真的不多。”

守墓人认真地说道，旋即语气一转，讥笑道：“只可惜，你不是。”

骤然。

顾青锋脸色一白，无数形同烟花的猩红鬼气毫无征兆地自他身上炸出，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守墓人口中涌去——是的，口中。

她正张着那口满是腐败气息的小嘴，贪婪、疯狂地吸食顾青锋的鬼气！

盛惜朝第一次看到这么恐怖离谱的画面，所以他很震惊。

更令他震惊的是，作为三百年来的最强之剑的顾青锋，在这一刻居然完全无法抵抗守墓人的邪法。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鬼气不停从自己身上炸出，然后如同汇入江河的溪流般涌入守墓人那张宛如无底深渊的幽口。

事态的转变只在一息之内，盛惜朝也在这一息内猜测到了守墓人的手段。

是以，他收剑——收的当然是顾青锋这柄世间最强的剑。

他没有去鬼灵珠内查看顾青锋的伤势，但他知道后者伤的很重。

他相信自己要是再迟片刻将顾青锋收回鬼灵珠，他很有可能会被守墓人吸的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邪法？”

守墓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像这样可以召鬼的秘术。”

盛惜朝沉默地看着她，脸上布满凝重。

眺望四周，空荡荡的墓园里只有月辉下成排并列的墓碑，却没有一只鬼。

这是一件非常不合理的事。

再联想到守墓人刚才的手段以及那双尖锐的双耳还有她漫长的生命，盛惜朝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是驱灵族人？”

据闻驱灵族地处于大陆最为偏远的西南地域，而唯一有记录这个古老部族的文字出自《鬼论杂谈》。

众所周知的是这本书的内容当不得真，因此没有人知道这个部族是否真的存在过。

在那些故事里，驱灵族的族人天生姿容过人，还生了一对狭长的尖耳。

他们和世间一切活物一样看不到鬼，也听不到鬼的声音，却拥有一种可以感知到鬼的存在并吸食鬼的特殊能力。

鬼气就是驱灵族的食物，他们可以通过吸食鬼气来延长自己的寿命——从这一点上来说，驱灵族和拥有万鬼逆仙诀的他居然极为相似。

此外，驱灵族与鬼还有一个共性，便是同样见不得日光。

《鬼论杂谈》没有说明驱灵族的起源，却交待了它最后的下场。

一千年前，一统天图大陆的神皇帝以驱灵族密谋造反为由，对其发动了一场极为血腥的镇压，结果就是驱灵族在围剿中举族尽灭。

对于这段许多人都不知道的故事，盛惜朝一直半信半疑。

可直到今晚，他才终于知道《鬼论杂谈》里的记述的并不是故事，而是事实。

显然，守墓人是千年前那场血腥围剿的幸存者。

这就说明了为什么天都墓园这样地方为什么没有一只鬼，因为所有的鬼都已成为守墓人延寿的粮食。

听到驱灵族三个字，守墓人沉默了很久，然后带着几分萧索地叹了口气。

她承认了，盛惜朝的心却沉了下去。

由守墓人方才只用一个眼神就令顾青锋铩羽的诡异手段来看，他猜测驱灵族人不仅拥有吸食鬼气的能力，还具有一种可以镇压一切鬼的秘法。

这种秘法甚至可以无视境界上的差距。

只要对方是鬼，哪怕是圣境的鬼，在他们一族的秘法跟前和毫无修炼底蕴的凡人也没有任何区别。

方才在墓园外的运河上，想必那股压制自己的神秘力量也是来自于这种秘法。

换言之，在这个对手面前，他再也不能倚仗万鬼逆仙诀。

无疑，守墓人就是他天生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