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来自白山门的那位老者哪里还能不知道眼前这个红衣女人的身份。

“白山门白宁，拜见圣女！”

他俯身下拜，由内而外地表达着自己虔诚的敬畏之意。

豆大的汗珠不停从他额头渗出，本来还算得上挺拔的老迈身瑟瑟地蜷缩起来，如同一只受惊的猫。

一想到自己方才说过的那些狂言，他简直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

可是，谁能想到这无礼的白衣少女的师尊居然是他们大楚的圣女？

整个大陆都知道拭月静斋圣女在东楚到底拥有怎样的地位。

如果说东楚国君代表楚国权力的至高点，那圣女则代表楚国百姓的精神信仰。

“拜见圣女！”

在白宁行五体投地大礼后，在场所有东楚来的年轻修士齐齐躬身，致以极高的礼节。

听着整齐统一的声音，嫣红裳嘴角动了动，好像笑了。

很难用词汇去形容她的笑容，如果非要找一个形容词那就是神圣。

神圣的美，令人生不出半点想要亵渎的想法。

“免礼。”

嫣红裳的声音很奇妙，仅仅是“免礼”这两个字却已夹杂了淡然、慈爱、骄傲、霸道等多种语境。

她的语气也带着几分普爱众生的亲切，可正因为普爱，才令人觉得遥不可及。

司徒小幽注意到嫣红裳的语调很平静，却饱含着一种得天独厚的自信。

除了嫣红裳，这种隐藏在绝对平静中的绝对自信，她只在自己身旁这个男人身上见到过。

只是这个男人在嫣红裳出现后就一直低着头，目中也完全没有往日的平静……

准确的说，他在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很平静，可内里却好似一个被吓坏的孩子。

司徒小幽嘴角一抽，没想到他对这位拭月静斋的圣女竟是恐惧到了这种程度。

“师尊！”

白衣少女退到嫣红裳身旁，笑吟吟地瞥了眼还伏在地上的白宁，“这位前辈方才说要登门拜访您，还要指导您如何教导弟子来着。”

白宁闻言神情一变，随即仰头，毫不犹豫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颤声道：“方才是小人失言！请圣女恕罪！”

说完，他立马又伏在地上，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无妨，本座听到了你们方才的对话，确实是银瓶无礼在先。”

嫣红裳静静地看着他，接着说道：“可是无礼不代表没理，或许她没有尊崇礼数，但说的话却是一字不差。”

她美眸微眨，一缕动人的目光随即飘向那还挂在客栈外梁上的两名白山门弟子，“你的弟子私德有亏是事实，不适宜再代表大楚参加少圣大试。

看他们的模样也没这个能力参加了，不如你趁早带他们回去，免得再丢你白山门的脸。”

白宁身躯一震，惊讶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由高处俯视而来的目光。

那目光很平静，也很高。

因为嫣红裳很高，地位更高，加上白宁又匍匐在地上便让前者显得愈发高大。

“白宁……谨遵圣女旨令！”

白宁咬着牙，把头埋得更低，不敢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中一闪即逝的怨意。

只是一句话，便取消了一家宗门参加大试的资格。

看到这一幕，来自东楚的在场修士都是一脸淡然，好像这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

望着白宁带着两名昏迷弟子远去的落寞背影，那名为银瓶的白衣少女吃吃笑了起来。

“本座要你先一步来报到，你倒好……”

嫣红裳斜了她一眼，低声责备道：“居然和我大楚的自家门派先行闹上了。”

“弟子知错，绝不敢再犯。”

银瓶登时笑不出了，然后委屈地低下头。

“不要摆出这副模样，本座知道你不是诚心悔过的。”

嫣红裳一边说着一边向客栈行去。

这一刻，刚才还乱成一团的人群忽如潮水般分到两边，一条宽敞的道路就这在这短短一息间被清理出来。

嫣红裳神态自若地走在这条路上，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然而，就在她将入客栈门槛时，那优雅的步伐忽然停住。

她微微扭头，一道笔直的目光径直射向人群中某个地方。

在这道逼人目光的注视下，盛惜朝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她……难道认出我了？

“拭月斋剑是本门圣物，王家若是有意归还，拭月静斋自然会许以厚报。”

原来嫣红裳看的人原来不是他，而是王仁杰。

“可王家要是想以斋剑来达到某些不切实际的目的，那么……”

嫣红裳语气微微沉了几分，“本座会让王家知道，大楚的女人是不能惹的。”

听到这句话，在场女修士的目中皆是大放异彩，看着望向嫣红裳的眼中布满星星。

可再看向王仁杰时，只剩下不屑与鄙夷……

王仁杰一脸尴尬，觉得手中的扇子有几万斤重，竟是怎么也摇不动。

他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时，嫣红裳已回首走入客栈。

王仁杰长长吐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一半。

他没注意到后面的盛惜朝也轻轻吐了口气，简直如释重负。

“对了……”

盛惜朝眉头一皱，好像忽然想起些什么，随即并指如剑，一道微弱的红光自他指尖闪现而出。

“虎娃，还认得出她么？”

盛惜朝低头看向那只应光而现的橘猫，声音轻的几乎微不可闻。

“……”

望着那个神圣高洁的背影，虎娃没有说话，只是那双雾气弥漫的猫眼正在诉说相隔多年的感情。

良久。

当那道背影完全消失于客栈中时，虎娃才回过头，看着那个令它讨厌的男人说了两个字：“谢谢。”

盛惜朝还以一个“不客气”的表情，同时把声音压的更低，“给我一些时间，当我踏入圣境时，你们便可如当初那般相守。”

虎娃抬起头，激动地看着他，接着又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复杂。

“她变了……变了很多。”

盛惜朝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自当年一别，已是十余载。

那个喜欢跟在他后面的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终是成为了拭月静斋的圣女以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亚圣。

岁月已经完全褪去了她少女时的野性，如今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只剩下那个大陆最霸道也最有身份的东楚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