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倪家老宅子。

倪坤穿着睡衣，在月光下拉二胡。

声音凄凉、悠长，好像一把锯子在切割枯木。

倪坤身边，站着一个戴着金边眼镜、长相斯文的青年。他皮肤白皙，气质儒雅，只是狭长的双眼深邃如古井。

“阿孝，做完这一笔，我就彻底退出- - -”倪坤的手猛地一拉，二胡的弦断了，最后一个音符好像火山喷发。

震得倪永孝心头一颤！

“爹地，急流勇退当然好，只是——”

“阿孝，这里没外人，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倪坤点上一支雪茄，笑眯眯的看着儿子。

“爹地，我记得全兴义坐馆大狗十年前金盆洗手，三年前他的尸体被冲上海滩！”倪永孝说完抿着嘴。

紧闭的唇角像一把角弓，双手捏紧拳头又松开。

倪坤扫了一眼，点头道：“江湖子弟江湖老，江湖死！混社团的古惑仔有几个善终？但，事在人为，不是吗？”

“对了阿孝，你有没有兴趣回来接我的班？”

“爹地，我- - -”

“你知道的，大姐、二哥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但- - -我们倪家，总要有人撑场子不是？”倪坤轻声问。

倪永孝低着头，一言不发。

“阿孝，你说句话。”

“爹地，我在想阿仁- - -”

“他？”

倪坤眼里闪过一抹复杂表情，额头的皱纹更深了：“他的身世已经够可怜的，我不想他牵扯进来。”

“阿孝，你跟着爹爹学，慢慢做。这么大的家族，不是想退出就能退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月光下，倪永孝的影子仿佛随风摆动。

良久，他抬起头道：“爹地，我听你的！但是，我希望这件事情只有我们父子知道- - -”

嗯？

倪坤看了儿子一眼，会心一笑。

“来、来- - -喝汤！这碗乌鸡人参汤花了我两个多小时才煲好，真的是靓汤啊- - -”

“二姐，我来！爹地，喝汤- - -”

- - - - - -

音像店。

陈永仁穿着背心，在一大堆碟片里辛苦的寻找着。

林耀天坐在咯吱作响的藤椅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忙碌的样子。

“天哥，没有你要的碟片- - -”陈永仁憨厚的笑起来。

“那你给我找另外一张，名字叫做——《我是卧底》- - - ”

咣当！

陈永仁的头撞在了架子上。

定上又落下五六张碟片，全部砸中。

试探？

不可能！

林耀天现在是洪兴大佬，已经逐渐转做正行，他来试探自己做什么？

陈永仁定了定神，笑道：“碟片太多，不小心踩滑啦- - -”

“天哥！”

这时，门被撞开了，火龙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凑过去压低了声音：“旺角、屯门的十几个场子都有人在散粉- - -”

“我洪兴不散粉，这是规矩！”

“走，跟我去好好查一查，谁在散粉？”

“天哥，我听说是韩- - - ”

只有一个“韩”字，但陈永仁依旧猜到了对方是谁。

看来，有些人始终没有忘记散粉！

对于混社团的人来说，习惯了散粉搵钱，对其它的事情都冇有兴趣。

但散粉背后，是无数人妻离子散- - -

热血充斥心口，陈永仁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

于是，他走到街角的巷子，拨通了一个神秘号码。

二十分钟后，在中环的一栋大厦顶楼，陈永仁见到了黄志诚。

“黄sir，我有重要消息- - -”

陈永仁说完，黄志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屑摇头：“阿仁，你出来才一年，就把警校学的全忘光了？”

“这种小事情，何必见面谈？”

顿了一下，黄志诚摆手道：“说吧，找我还有什么事？”

“黄sir，我有一个计划，可以除掉韩琛- - -”陈永仁抬头，苍白的眸子在暗夜中闪着冷光，像一把冰冷的刺刀。

黄志诚心头一跳，仔细听完，叹气道：“阿仁，你说过，要做一个好警察！”

“我信你，你信不信自己？”

“黄sir，我一直记得走出警校时的誓言！我冇有忘记- - -我只是，做卧底太久- - -我受不了！我怕自己会发疯- - -”

陈永仁蹲下来，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抓成了鸡窝。

黑暗中，黄志成的烟头一闪一闪。

空气好像沥青般粘稠，让人呼吸停滞。

“阿仁，三年过后，一定给你升职。只是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黄志诚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

“你是一个好警察，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好吧，黄sir，你说。”

陈永仁站了起来。

做一个好警察的信念最终战胜了痛苦。

“根据线报，韩琛最近大量出货，我们必须尽快动手- - -详细的计划是- - -”黄志诚的声音越来越低。

“阿仁，好好干，回来给你升督察- - -”黄志诚说完，拍着陈永仁的肩膀，转身下楼。

他们不知道，在相隔不到百米的对面大楼上，林耀天正用手扶着一架望远镜。

“天哥，黄sir真的很过分，很残忍- - -”阿武在一旁叹气。

作为大名鼎鼎的加钱哥，阿武的人生逻辑很简单。

加钱——干活儿！

不加钱——闪人- - -

谁能让自己搵钱，谁就是好老大。

否则，一切免谈- - -

“阿武，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为了信念而活，但不是我们。”林耀天收起望远镜，感慨道。

最近倪坤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韩琛手下大量出货。

林耀天抓紧布局！

洪兴虽然有十二个大堂口，几十个小堂口，几万信徒。但内部组织并不严密，一些字头在洪兴地盘上散粉。

这是林耀天决不能容忍的。

现在，他要借差人的手搞一场大阵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