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敏锐的感知，我的诅咒都还没生效就已经被破掉了。”

“我都没来得及定位。”

“不过这位不留痕迹的道门大真人，这手在天机之中都能进退自如的本领，世上拢共也没几人能够做到吧。”

“黑道人不擅天机，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气息也不像是阴浑子。”

“会是天机阁阁主柳道子在多管闲事吗？”

“或者是盲算子……”

普天之下，抛开那些不知道在哪个深山老林或者是犄角旮旯里沉睡至今也不知道有没有苏醒过来的老古董们，孙尘生可不认为有几个人能够把天机运用到这种程度。

他如数家珍地说出一个又一个名字，最后却是略微顿了一下，看向坐在旁边的一道身影。

这是一名精壮威武的中年男子。

面容刚毅，目光锐利，两鬓已生白发。

身上甲胄的每一处斑驳，都是冲阵杀敌时留下的见证。

孙尘生笑着说道：“徐将军，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会是令公子？”

两鬓斑白的徐世威声音就如同两块铁碰在一起。

又冷又硬。

“孙盟主是说……徐年？”

“照常理来说，他不久前才晋升到的四品境，不太可能有在你我面前都能够全身而退的天机造诣。”

“不过就他迄今为止的种种表现，倒也确实不能用常理来概括，可以把他纳入怀疑目标当中。”

二十岁的四品境。

这已经不是天才不天才的问题了，完完全全就是打破了常理。

孙尘生都不禁问道：“徐将军，我冒昧问一句，令公子到底是何来路？就我所知，便是道一宗的历代宗主，和令公子的修行速度比起来，也只能算是平平无奇了。”

徐世威冷漠地说道：“神魂夺舍？天生道种？道心种魔？这是我能想到的种种可能性，或许孙盟主能为我多提供几个选项？”

孙尘生含笑说道：“看来徐将军对令公子是一无所知了。”

徐世威冷声说道：“我对孙盟主知道也不多。”

孙尘生态度和善：“徐将军想知道什么呢？”

徐世威目光冰冷，审视着寒盟盟主：“比如，孙盟主究竟是谁？”

“我？呵呵，我就是我，寒盟盟主孙尘生，徐将军也只要知道这个就足以了吧。”

孙尘生随口说着。

他的目光打量着挂在营帐中央的大地图，其中海刹国圈上了个红圈，还划出了几条线。

红圈代表着那支不知以什么手段顶着海上异象跨海而来的大焱军队。

划出的几条线。

则是那支大焱军队行军的轨迹。

孙尘生轻声说道：“徐将军与其操心我是谁，不如多想想这战局怎么办，收复凛冬、风啸、百熊这三国之后，寒盟集结寒地十二国之力，托付给徐将军，徐将军可有把握吞下海刹国，一统永冬寒地？”

徐世威摇了摇头：“做不到。”

孙尘生顿时皱了皱眉头：“徐将军不惜背叛大焱王朝抛妻弃子，来到永冬寒地，应该不是就为了和我说这三个字吧？”

甲胄斑驳的徐世威面无表情，声音冷漠更胜过寒地经年不绝的风霜：

“我做不到的原因是，孙盟主和我说是远海禁行，即便大焱愿意出兵也已经来不及阻止永冬寒地的统一大业了。”

“但事实上呢？”

“我帮你们踏平凛冬、风啸、百熊三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可你们却没能如期拿下海刹国，给了大焱王朝介入的机会，这应该是你们的失职。”

作为曾经最有可能成为大焱王朝第四位大将军的折冲将军徐世威，相当清楚大焱的三位大将军都代表着什么。

如果韦良玉是孤军深入，没有支援。

徐世威还有把握将其围困在寒地风雪中慢慢熬死，但是如今韦良玉率领的那支精锐大军虽然规模不算庞大，但已经靠着海刹国站稳了脚跟，这就使得大焱王朝后续可以往永冬寒地输送更多的将士与补给。

徐世威是有过屡建奇功。

但认清战场形势，这更是身为将军的基本功。

该进该退，能不能打。

若是心中有没有数，那便不是在领兵打仗，而是在带人送死。

孙尘生退让了一步，在地图上代表着海刹国的位置敲了敲，又问道：“如果是把他们压制在海刹国呢？或者我换种说法，除了海刹国之外，徐将军可有把握大焱王朝无法染指永冬寒地的其余十二国？”

徐世威望着那张地图，沉默了片刻后微微颔首，甲胄轻声作响：“在寒盟军队全都随我调遣的前提下，可以。”

孙尘生提醒道：“徐将军都来了，领兵打仗的事我自然是要交给徐将军，只是我得提醒一下徐将军，我们要守的应该不止是海刹国，还要防范大焱王朝从已经沦陷了的寒乌国杀进永冬寒地。”

徐世威沉声说道：“我的说的可以，正是基于此。”

孙尘生鼓掌三声，笑着说道：“那好，十三国得十二，虽然缺了一个，但就如道家所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少一个就少一个吧，不过这也已经是底线了，若是再少一个，我和徐将军都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世威没有多言，点头之后径直站了起来。

走向营帐之外。

孙尘生在他身后挥了挥手。

“事务繁忙，我就不送徐将军了……对了，还望徐将军代我向徐夫人和徐大少问声好，之后若有闲暇也可以带他们过来做客，徐将军知道我好歹是个巫道修行者，对于徐夫人和徐大少的情况，多少是有些好奇。”

徐世威停下脚步。

回眸看了笑容不减的孙尘生一眼。

这位叛国将军的眼神冰冷而又锐利。

像是一柄饱经风霜的刀。

刀上寒芒，便已能伤人。

“那就请孙盟主收起你无谓的好奇心吧，毕竟我对孙盟主的真实身份也很好奇。”

“那我们……一起放下好奇心？”

徐世威没有回答。

只是转身走出了营帐。

直至风雪淹没了斑驳甲胄，孙尘生脸上的笑容才悄悄消失，他目光看向了地图，不过这一次却是落向了地图中央的佛门圣地，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大世将至，就连生死的界限都已经模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