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姮扶起嬷嬷，冯三一家的磕头她拒绝不了，只好受着。

跪这种表达方式，不管是跪人还是被跪，依旧不太习惯，自己跪，膝盖骨疼，别人跪，她膝盖骨也反射性得有点疼。

“嬷嬷，宫里您不用陪我去了，进了宫也只是在外面等着我，让阿婵陪着我就好，您和侄儿他们叙叙旧吧。”沈姮道。

冯嬷嬷擦去眼角的湿意，点点头：“好。”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不会因为易了主而有所改变。

甬道上停满了马车。

沈姮的马车刚停下，便有宫人上前过来：“谢夫人安好。”

单嬷嬷？沈姮没想到接自己的人会是单嬷嬷，皇后逝世后，单嬷嬷就做了太子妃的贴身人，协助着一应内务，身份自是不同寻常：“单嬷嬷安好。”

“谢夫人不必跟婢子客气，请。”单嬷嬷不卑不亢地说，先后在世时，那谢俭不过是个小官，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为中书令，还把皇后当年做的事都给查了出来，单嬷嬷在心里叹了口气，又何必查呢？糊涂着不是更好？

先后给皇上的可是皇位，大丛之主，皇上却偏偏执着于自己的身世。

走在最前头的秦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后来者沈姮的待遇，向来挂着笑容的面庞难免阴沉了些，以往太子妃素来亲近自己，如今谢俭风头正盛，可这么年轻的中书令谁知道会不会出错，呵，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沈姮发现皇后殿内的布置变化很大，可以说除了框架，别的都变过了，再也找不出先后在时的一点痕迹。

现任皇后定然不会有这样的胆子，应该也是刘榑授意的。

“谢夫人，您坐这里便好。”单嬷嬷指着左边的第一条椅子。

沈姮看向右边的第一把椅子边上站着的秦夫人，正好见到秦夫人笑容满面的表情看着她，颔首招呼。

沈姮微微回礼。

“皇后娘娘到——”

官妇人起身，迎向门口，皇后在宫人的拥簇下款款走来，戴珠冠,披凤袄，彩绣辉煌中尽显端庄母仪天下。

“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在众人的躬礼下走向凤座，转身看着底下的臣妇们：“起身吧。”

“谢皇后娘娘。”

开场白便是皇后的训话：

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是谓执勤也，

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是谓卑弱下人也。

沈姮安静地听着，古代文化人讲话都简洁明了，意思就是说做人要勤劳，要谦和有礼。

咳咳，这些品质，但凡努力过日子的人都会有。

说完这些，殿内的气氛才舒缓了下来。

“皇后娘娘垂范作则，我等妇人必然谨记娘娘所训，不负娘娘凤恩浩荡。”秦夫人道。

立时，所有妇人重复了句。

这习惯应该是养成很久了吧？

沈姮亦跟着念，身在江湖，不能太过特别啊，人家做什么她也做。

皇后娘娘无比满意，起身：“园里准备了一些糕点和茶水，走吧。”

秦夫人正欲和往常一样跟在皇后一步外说说话聊聊天，不想听着皇后喊了声：“谢夫人，你觉得周围的这些茶花开得如何？”

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姮身上。

沈姮走上前，跟着皇后侧身半步，温声道：“妇人听老人说，每朵花都有它的寓意，茶花有着高洁的品性，它的寓意是端庄圣洁，种在娘娘的殿内，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说得好。”皇后娘娘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听得出来很是高兴。

夫人们的视线又落在了沈姮身上，学着。

进了廊亭，里面摆放了几桌的糕点和茶水。

宫人领着夫人们落座。

沈姮和秦夫人，皇后娘娘三人一桌。

“这花饼糕点是宫里的一绝，大家都尝尝。”皇后娘娘道。

“多谢皇后娘娘。”

秦夫人见宫人给皇后上了茶之后，便是沈姮，最后才轮到自己，面上不露，心里极是不舒坦。再看这沈姮的举止，一举一动无不带着良好的教养，小小庶民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又没被谢俭休弃，连个妾室也没有，比那个被休的龚夫人厉害多了。

此时，听得一旁的单嬷嬷道：“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众人望去，果然见到皇帝朝着这边走来，赶紧起身行礼。

刘榑打量着众人，目光落在皇后身上，看着她这一身的皇后服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单嬷嬷看在眼里，忧心不已。皇后听她的建议，将先后的寝殿都换了新，可这衣裳却沿袭了先后的几个花式，说这几个花式特别能显出皇后的威仪来，怎么劝也不听。

个人情况，她又不便跟皇后言明。

刘榑视线扫过一旁的沈姮，看着她如这些夫人一样的穿着，举手投足，甚至连脸上的神情也是如出一辙，别的不学，尽学种种虚伪。

“皇上？”皇后小声提醒，“夫人们还行着礼呢。”

“坐久了，多站一会不也挺好？”

皇后愣了下。

沈姮抬眸看了刘榑一眼，见他面色依旧苍白，看起来颇为虚弱，那天谢俭这一剑估计伤得很重，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嘴角那丝欠扁的冷笑。

“都站着聊天吧。”刘榑说完，转身离开。

夫人们面面相觑。

沈姮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这是一国之君能说出的话？

皇后脸上的笑容也险些挂不住，皇帝在这么多夫人面前此举，无疑是削了她的脸面，让她以后怎么御下？深吸了口气，朝着众夫人笑着说：“本宫乏了，改天再请各位夫人进宫品茶。”

“是。”夫人们自然是应着。

直到所有夫人离开，皇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娘娘莫生气，皇上不是有心的。”单嬷嬷在边上劝着。

“是啊。皇上永远无心。”皇后冷冷一笑。

“娘娘不可这么说。”顿了顿，单嬷嬷道：“最要紧的是诞下龙嗣，有了皇子，便是太子。”

“可皇上已经很久没来本宫的寝殿了。”好受一点的是，侧妃那里也没去，更没有封妃，皇帝的性子是越来越古怪。

“娘娘只要听婢子的，方法多得是。”单嬷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