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从牛刚家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才八点半，正好可以去办公室转一圈，顺便找本书放床头助眠。今天似乎是杨峰在值班，这爷们最近可没少坑自己，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张瑞发现自己的酒量应该不错，请客的牛刚已经完全喝倒了，他才只是刚有上头的感觉。

“咯、咯、咯……”

张瑞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笑声，似乎什么东西正在跟他打招呼。这三更半夜的吓得他一机灵，顺着声音抬头，发现墙头一个小孩子正冲着他笑。

“你这熊孩子，怎么上去的”，张瑞一看就急了，五米的墙头堪比县城的城墙了，“抓紧了，我来救你，这哪里有梯子。”

张瑞连忙找四周有没有梯子，能爬上五米墙的梯子，上哪找去。墙上还有一些小窟窿，似乎是砖头的质量不好被风化了。张瑞试了试，似乎能用指头扣着往上爬。

“干嘛呢！”

正在巡逻的杨振伟突然看到有人在爬墙，等走进了一瞧，熟人！这家伙半夜不睡觉爬墙玩？

“墙头上有个孩子，快找找有什么办法能上去。”

张瑞刚爬两步就觉得胳膊疼的厉害，爬墙这个办法似乎不靠谱。

“哪有什么孩子，你眼花了吧！”

杨振伟抬头看了看墙头，墙头上不仅有铁丝网，还有不少玻璃碴子，别说孩子，就是一只鸟都站不住。

“孩子呢？”

张瑞也发现墙头的孩子消失不见了，如果从墙头掉下去，怎么也得有点动静才对。

“哪有什么孩子，墙外面几米就是月牙河大堤，加上墙二十多米呢！”

杨振伟突然问到他身上有酒味，该不会是喝多了吧！

“二十多米？”

一两岁的小娃娃肯定爬不了这么高，张瑞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把野猫什么的当成孩子了。

“啊——”

张瑞正纳闷的时候，办公楼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听声音似乎是杨峰的，今天他值班。

“出事了！”

与莫名其妙消失的孩子相比，同事的安全更重要。张瑞跟杨振伟连忙朝办公楼跑去。

“怎么了？”

当张瑞两人赶到办公室的时候，杨峰正对着门口发呆。

“刚才你头上的吊扇突然掉下来了，扇叶插在你凳子上了。”

经杨峰提示，张瑞才发现一片风扇扇叶竟然直直的插在自己的凳子上，如果当时有人坐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得亏你不在，要不真出大事了。”

杨峰有些后怕的说道，这叶片掉下来的时候得是多大的劲，连凳子都能刺穿了，更何况人的身子。

“得亏看到一个孩子在墙头上，耽误了功夫”，张瑞觉得两脚发软，虽说矿工是一个天天跟死神打交道的工作，但自己这两天似乎跟他老人家很有缘分……

“孩子怎么可能爬到墙头上，你看错了，闹猫子呢！”

杨峰似乎是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来了。

“不像猫的动静，似乎是人的声音”，张瑞确定自己的耳朵不会听错。

“没事，晚上野猫的动静跟小孩子差不多”，杨峰拿出四颗烟丢给杨振伟，“晚上值班的时候精神、精神，别让外人进来了。”

“放心，我先去转转去了。”

杨振伟将一根烟夹到耳朵边，拿着三根烟就出去了。

“都九点半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吊扇明天让维修班的来修。”

杨峰看了看表，已经不早了。

“九点半了？”

张瑞心里咯噔一下，这一会的功夫怎么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难道自己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这年头，这种事可不兴说。

“怎么了？”

杨峰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反复的看手表跟座钟。

“杨叔，我从牛矿长家出来才八点半……”

张瑞脸色有些发白，谁碰上这种事都会害怕，牛刚家距离矿上不过几百米，就是爬过来也用不了半个钟头。

“你怕什么，老话说的好，吉人自有天佑”，杨峰转头看向窗外，在办公室可以看到那道墙，“你也是下井的，咱们矿上哪条巷道不都是用人命填出来的，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碰见稀奇古怪的事也正常，咱们矿工不信这个！”

“咱们矿真的有？”

张瑞在学校的时候就听高年级的说过，似乎每个矿都有类似的传说，就跟每个学校都有一个被封死的杂物间似的……

“在解放前，具体来说是在抗战时期，咱们矿区都沦陷了，协谷镇东边那个炮楼就是那时候留下的，据说当时占领新县的就俩鬼子，占领咱们矿区的有整整一个中队”，杨峰那时候才二十来岁，正是刚下井的时候，“咱们矿曾经发生过一次重大事故，据推测应该是冒顶事故，好多工友都没上来，光我们庄就好几个。矿工家属来矿上找，据说当时是拿机枪扫射的，就是在那个墙边，墙上的小洞都是弹孔。完事后顺着墙上的洞扔出去的，老人、女人和孩子的血流到月牙河里，把整条河都染红了，那道墙外面那几米地就是当时的乱葬岗子……”

“嘶——”

张瑞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今晚实锤了。

“别人怕，咱们矿工可不能怕，罹难的都是咱们工友的父母、妻子和孩子，有啥好怕的。据老一辈的说，每次他们出现的时候都是来救人了。前两天你救了咱们矿那么多人，他们来救你也是应该的。”

矿工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信鬼神，也是最信鬼神的群体。

“现在可不兴说这种事，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这事就过去了，老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我先回去了”，张瑞脸色惨白的点点头，这会得赶紧找个命硬的家伙陪着，陈宗哲就挺好，丫命硬的，相亲对象见一个黄一个。

“感谢诸位救命之恩，现在不允许上贡了，有什么到不到的，莫怪，莫怪！”

杨振伟偷偷将点着的三颗烟放到墙角，还对着墙自言自语，这年头可不敢做出祭拜的动作。

很多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矿工，或多或少都碰到过类似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在井下不要叫低着头走路的矿工”之类奇怪规矩。有些事现在还无法用科学去解释，或许多少年以后，我们能知道“他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