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救山火这种事，按照新县的话说就是八辈子也轮不到一回！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前，除了几个国营林场，鲁中山区的山上跟白条鸡一样干净，根本就没有成片的树林。在人都吃不饱饭的时代，稍微平坦的地方都种上了庄稼，山坡都开垦成了梯田，实在没法种粮食的地方都撒上了辣椒、南瓜、冬瓜种子，舍得种树的败家子才有几个……

参与救火的矿工们今天的心情很复杂，本来救火是一件大好事，可刚穿半天的新衣服、蹭亮的皮鞋，出门一趟都报销了，这事回去给家里都不好交代，刚想找领导报销，谁曾想矿领导就跟一个屁似的，全消失了，老牛倒是没跑，他也是受害者。

给二十个人集体买衣服、买鞋，这种事必须得矿领导集体决策，一言堂可经不住上级领导审计。这大过年的就为这事开会？不怕哥几个背后给你穿小鞋？

张瑞今年给老太太和妹子买了一身新衣服，自己就买了双棉鞋，其他的都没置办，大过年的值班穿给谁看？过两天回村，什么衣服比矿上的制服有派头？

新棉鞋在出发前就回宿舍换了，只有脑子秀逗的人才穿新鞋子去救火呢！衣服上倒是烧了几个洞，不过矿上有规定，工作服因为工作原因损坏的，可以走正常报销程序免费更换。这救火可是上级安排的，绝对是工作原因，等着把这身衣服拿回家，让老太太把烧坏的部分剪下来，改改就能给张宁穿了，救场火白的一套衣服，这买卖干得过！

矿上终于恢复了平静，不过张瑞在小食堂里欲哭无泪，为啥？矿食堂里一点吃的也没有了，本来车上还剩点，下撤的时候让杨峰全部分给沿路的防火观察哨了，他们还得过两天才能撤。

张瑞正在翻箱倒柜找饭吃的时候，杨峰来了，不过是空手来的。

“干嘛呢？”

杨峰见食堂里跟鬼子进村似的，有些想笑，他临走前已经让老大帮忙把食堂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要是让张瑞找到一片菜叶子都算他输！

“杨叔，咱食堂一点吃的也没了！”

张瑞翻遍整个厨房，只在食堂窗户外面找到几坛子咸菜、腊八蒜，不过光吃这玩意能要人命！

“没了，人家还在山上坚持的同志更辛苦，咱们有困难可以克服一点。”

大道理谁都懂，大道理谁都会讲，可涉及到肚子的问题，可不是发扬风格就能解决的。

“克服？咋克服？”

张瑞懵了，咋克服？这个时代“破五”之前大街上啥也买不到，讨饭都没人给你！

按老人家的规矩，大年初五之前可不能把自家的东西给外人，否则就是破财！这几天就是扫地都得从门口往里扫，往外扫都得挨骂！

“这不就帮你克服来了，走，跟我回家吃去！”

按照每年过年的规矩，大年初一晚上全家在老大家吃饭，今年正好，提前团圆了。

“不合适吧！”

大过年的上人家姑娘家去吃饭，这事好说不好听啊！张瑞上次已经被当成一次猴了，这会再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不去我走了啊！”

杨峰作势要走，这家伙还是饿的轻，再饿两天就老实了。

“等我一下，我先去洗把脸、换身衣服。”

张瑞现在还穿着救火的衣服，边边角角的都是窟窿，乍一看还以为刚开始家道中落……

“你咋来了？”

杨燕刚给侄子炸好一盘糖果子，正准备把多余的端出来给大伙吃，突然发现张瑞正坐在客厅里跟老爷子们喝茶。

“矿上不是没吃的嘛，杨叔让我过来一块吃饭。”

这事其实挺尴尬，张瑞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脸红……

“燕子，赶紧拿个碗来。”

杨振伟正在门口杀鸡，鸡血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掉。

“哦”，杨燕应了一声甩给张瑞一对白眼球，“这只鸡不是等大姑、小姑回门的时候再杀吗？”

在农村姑娘家回门可是大事，有条件的怎么也得弄点好吃的，要不然姑娘在那边容易被人看不起。

“咱爹让今天杀了，赶紧的！”

被自家妹子饿过两次的杨振伟有些不耐烦，人家处对象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哪跟这俩人似的，这俩谁也不表态，是不是都有毛病？前两年他跟琳琳处对象的时候，就见了两次面、看了一场电影就定下来了，哪那么麻烦！

“燕子，你赶紧洗洗脸去”

杨燕刚回到厨房，就被王琳琳拦住了。

“嫂子，正忙着，洗啥脸？”

“看你邋遢的，人家小张都到家里来了，”

姑娘在家勤快的还真没几个，特别是在假期，好几天不洗脸、不梳头是常态。

“他来干我啥事？”

嘴硬的姑娘跟谁都不客气。

“给，这是你哥刚给我买的雪花膏，洗完赶紧擦上点！”

为了自己小姑子的终身大事，当嫂子的不得不贡献出自己的新年礼物。

“哦！”

虽然嘴硬，但杨燕还是老老实实的接了过来，女孩子嘛，总得爱干净，她可不是为了某个人才去打扮的。

好不容易洗完脸、梳好头，换上新衣服，杨燕决定今天做一回淑女，谁知刚进屋就被破防了。

“姑姑、香！”

大侄子跑过来趴在杨燕脸上啃了一口，口水流了一腮帮子。

“哎呀，脏死了！”

杨燕连忙拿毛巾擦他的口水，小孩子正处在流口水的时候，多点也正常。

小孩子还记着这个给他糖吃、面条吃的好人，砸吧砸吧嘴，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拉着杨燕的领子，指指张瑞又指指杨燕的脸颊，想让张瑞也尝尝。

“叔叔，香！”

咱老杨家就这点好，不小气！

“算了、算了，你来吧！”

张瑞连忙捂脸，不是不想是不敢！

杨鹏跟杨峰强忍着不笑出来，当长辈的怎么也得有点定力；振伟兄弟们也忍得够呛，小家伙还是年轻啊，这种事哪有让的！到最后王琳琳首先憋不住了，然后全家爆发出快活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