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上最近有什么事吗？”

领证的当晚，杨振勇一家和陈辉一家设宴招待张强和丽莎，在北京读博士的张鑫也被叫了过来。

“别的事倒没有，不过昨晚好像不对劲，昨天我爸回去嘱咐彤彤跟丽莎最近不要到矿上去，让奶奶也去县里住了。让我多注意安全，还不让多打听。”

这事张强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老爷子昨晚的行为就跟打仗之前紧急疏散似的，他可没听说最近要出什么事。

“应该准备安排人下岗了。”

陈辉思考了一会，最近煤炭生意持续火爆，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危及到领导人身安全的尖锐矛盾，今年上级要求下岗分流，各单位的领导被打、被砸的真不在少数。

“下岗？什么意思？”

张强还真没注意过这个名词，加油站现在工人多了，用不着他撕报纸擦油了。

“说是单位上用不了那么多人，需要减人增效，跟厂里解除了劳动关系，养老金什么的都得自己交。”

当年“砸三铁”的时候，大城市首先开始的下岗潮，当别的地方还不知道“下岗”是啥意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经历“阵痛”。

“这不就是开除嘛！”

张强这才听明白了，这他么不就是开除？不知道谁给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下岗”？下岗的前提是有工作的好吧！

“我们厂都已经下完岗了，没想到协谷矿也有下岗任务。”

明玉所在的纺织厂前一阵子已经完成了下岗分流，虽然说人少了，但也没见效益有什么起色，该赔的还是照样赔！

“你跟舅妈？”

张强有些担心。

“都下岗了。”

明玉和文慧前一阵都“光荣”下岗了，上级给的理由是年龄大满足不了生产的需求，现在她们对厂里的感情就剩下“光荣”了。

“你们不是技术工吗？”

张强小时候听张瑞跟她俩说过，让她们多学技术，只有这样才能想办法帮她俩涨工资。

“这年头技术工才不值钱呢！”

当年很多老技工都是第一批下岗的，这些人都老实，就算开除了也不会闹事。四五十的人早就过了求职的黄金期，找工作没人要，很多人只能到建筑工地当苦力，挣点辛苦钱。

“你们现在怎么办？”

在城市跟在农村不一样，在农村除了买点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其他的都能从地里自产自销。而城市就不一样了，上了厕所尿泡尿都得花水钱！

虽然杨振勇跟陈辉都拿矿上的高工资，还有外勤补贴，但家里人口也多，少了一份收入估计也很难受。

“我和你舅妈现在都在咱们驻京办工作。”

明玉和文慧知道自己可能下岗的时候，就立刻跟张瑞联系了。张瑞以 “聘请当地联络员”的名义，把二人招进协谷矿驻京办，平时也没啥具体工作，工资还发的还挺及时。

“我听说你这些年赚了不少钱。”

这两年过年回去的时候，家里都传开了，张强的加油站这两年赚了大钱。

“倒是有一点。”

张强也没藏着掖着，加油站现在的规模已经扩大了好几倍，每天有好几百辆排队加油的卡车，这垄断的买卖真的是往死里赚！

“咱们矿驻京办边上有个四合院，主家也下岗了，他们家祖上有钱有势房子多，现在被逼得没活路了，正在卖房呢，要不你买下来吧！”

文慧突然想起附近好像有一家卖房子的，正好张强手里有钱，可以趁机盘下来。当长辈的都希望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张强毕竟是杨振勇的亲外甥，如果以后能到这里定居，身边也算是多了一个人。

“现在北京的房价多少钱？”

张强只知道香港房价贵，老头子这几年每年都会跟他打三十万的白条，说是帮老五在香港买房。以前老五是张洁，现在她已经落魄到当老六了。

当儿子的虽然不想为老爹年轻时的错误买单，但也不敢得罪老爷子，只能偷偷把他的份子钱给截胡了。

“现在平均一千二一平，咱们驻京办那个地方价格高点，也不过一千六左右，四合院价格稍微贵一点，他着急出手，卖的不是很贵，才五十万。”

这时候北京的房价还没起飞，一般打小院才五万块上下，那些有历史的深宅大院也不过五六十万。

“五十万？”

张强愣了一下，这个价格与香港的房价真的没法比，以后房价肯定要大涨，现在买绝对稳赚不赔！

当年大下岗期间，很多人没了生计，祖产多的就拿出一套来卖，导致房产市场供应量突然加大，北京又不缺外地买房客，于是北京的房价从这一年开始起飞。

“有困难吗？”

文慧觉得他不应该拿不出五十才对。

“也没啥大不了的，明天我去看看，合适就买了。”

这套房子据说以前也是个皇亲国戚的别院，现在家里落魄了，想着把这套空房子卖了做点小生意。

丽莎很喜欢这种中式的四合院，雕梁画栋非常漂亮，怂恿着张强当场就买了下来。五十万也不过是加油站一两个月的利润，他还拿得起！

当年很多新县有钱人都在京城买了房子，通过矿上赚钱，然后到大城市去花，这也是小县城资金外流的重要方式。后来县城落魄了，不是没有资源也不是没有技术，而是碰到了流通性枯竭。

办好了过户手续之后，小两口就在胡同里溜达，丽莎对这一切都很好奇。路边有卖小吃的，碰到了就挨个买一点，都说京八件是糊弄人的玩意，但胡同里的小吃味道还算不赖。

“别动，看你吃的。”

张强拿手帕帮丽莎擦掉脸上的脏东西，家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这媳妇怎么还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小伙子，这样巴结人家洋鬼子不合适！”

街坊大爷看不下去了，这小子也太会巴结人家姑娘了吧，简直就是个活汉奸！

“这是我媳妇，领证了，带着孩子呢！”

张强连忙解释，估计以后会在这里长住，还得跟邻居们搞好关系。

“小子出息了！”

街坊大爷连忙竖起大拇指，这些胡同串子把双标用到了极致！如果哪家姑娘嫁给了洋鬼子，街坊们肯定偷偷在后面啐痰，还得加上个里通外国的罪名。但如果谁家小伙子娶了个外国姑娘，这绝对是有出息的表现，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