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钱小霞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协谷镇的街头，好像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只是大伙都知道计划生育管不着人家了。

由于信息的不对称，这时候还没有说是拿了国外的绿卡就给你立刻注销国籍的，当时很多人都享受着事实上的双国籍带来的福利。

自从张强卖掉加油站的股份之后，张瑞就对加油站的买卖不怎么上心了，最后一次过来是拿了前些年所有的账本回家烧火玩。在这个现金为主的时代，没有账本就甭想查清现金的流向。

自从知道张瑞把加油站的账本拿走之后，杨洋就悄悄地把自己在加油站的份子也转了出去。他虽然不知道张瑞爷俩是什么原因要跟加油站划清界限，不过跟着干总没有错！

不过肉烂都在锅里，现在协谷镇加油站主要的股份都在杨家众兄弟们的手里，协谷镇加油站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今天张瑞回协谷矿的家里收拾菜园，这年头已经出现了食品安全问题，蔬菜还是自家种的好。

“怎么了？”

张瑞刚想走的是时候，突然看到加油站门口聚集了一大帮子人。虽说现在已经与加油站撇清了关系，但现在加油站的的股东都是一帮子内侄，有啥事张瑞也不可能不出面。

“姑父，加油站门口倒了一个人。”

杨烁见张瑞从车上下来，似乎有了主心骨，连忙跑了过来。现在他是加油站的最大股东，虽说现在来协谷矿运煤的卡车依然在加油站加油，但是矿上没人参股依然让他觉得非常不放心。

“倒了一个人？被车撞的？”

张瑞还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交通肇事逃逸，这年头还没有摄像头一说，出现交通事故，如果没有目击证人，肇事司机跑了也就跑了！

“没看到有车过来，他走到加油站门口就倒下了。”

这人倒的时候杨烁也没注意，只是听加油工说是自己倒的，杨烁壮起胆子到跟前瞅了两眼，没看到地上有什么鲜血之类的东西。

“我去瞧瞧。”

张瑞觉得这事蹊跷，就走亲自到跟前看看。虽说现在还不存在扶不扶的问题，但是为了少惹麻烦，大伙还是不敢靠前。张瑞作为矿局的领导，有这么多人作证，当然不怕人冤枉。

“醒醒、醒醒……”

张瑞小心的探了探这个人的鼻息，又摸了摸这个人的手，还热乎的，是个活人！他也怕碰到什么不好的事，不过既然是活人就不要紧了。

“没事，都过来吧，是个活人！这人怎么这么轻呢？”

张瑞轻轻的推了推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人推着似乎太轻松了点。再仔细看看这人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此人脸色都白了，双眼都凹了下去，这模样咋像那些年村里饿死的人呢？

“有点吃的吗？快饿死我了！”

那人躺了这会可能也缓过来一点力气，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连忙求助。

“快拿瓶甜的饮料过来。”

张瑞连忙让杨烁拿瓶含糖高的饮料过来，饮料里面的糖份可以快速补充人的体力。

几口饮料下肚，此人的脸色才稍微有了点血色。

“你是哪来的？怎么这时候还能饿倒了？”

张瑞有些纳闷，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可能有人饿晕了？你说三十年前这个不意外，但改革开放这么长时间了，饿晕人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我叫朱向海，是从东北过来，去年厂里效益不好给优化下岗了，就拿着家里最后的家底来老家投亲，谁知道亲戚早就搬走了，一时半会没联系上。钱花完了就在市里附近找工厂打工，谁知道碰见了黑工厂，扣了身份证把人关起来跟狗似的，好不容易跳墙出来，这几天光靠喝水撑着了。”

这人恢复了些元气，就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一遍。这个时代相对于新县这种比较平和的地区，东北地区惨烈的下岗工作就已经初见端倪。

对大家来说黑煤窑的知名度可能更高一些，但是当年还有很多心狠手黑的工厂主对待工人也好不到哪去。

黑工厂这东西，衙门里没人根本干不了，好不容易跑出来，如果立即报警的话，搞不好就跟现在从缅北跑出来在当地报警一样……

“你说说，都是什么世道！先给他拿块糖含着，等会给开罐八宝粥，先喝半罐，等个把钟头再给他喝半罐。别的东西不能给他吃，他肠子已经饿细了，吃太多东西坠断肠子就完了！”

这是这个时代煤矿抢救长时间被困人员的标准操作，如果长时间不吃不喝，肠胃萎缩之后，突然大量进食，极有可能撑破内脏导致死亡。

张瑞倒是没有关注黑工厂的事，此时社会上又开始出现了很多违法乱纪的苗头，对很多人来说1983年太遥远了！

“谢谢、谢谢！”

那人没料到还能碰到如此热心肠的人，想起身感谢，结果用胳膊撑了几下没撑起来。

“你现在回家还是想干嘛去？回家的话让民政局给你开个回去的车票。”

民政局有个流浪救助的职能，可以免费给开具回老家的车票。

“回去能干啥？全家都得饿死！我看看能不能打份工，孩子现在上初三了，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中年人活不起、也死不起，哪怕知道前面是刀山和油锅，也要鼓起勇气趟过去。

“烁子，咱们这不是缺晚上加油的，你看看人行的话就留下吧，反正在这边无牵无挂的干个夜班也不错。”

张瑞倒不是圣母心泛滥，加油站一直存在后半夜加油难的问题。找的加油工都是杨家庄的亲戚，谁家白天没点事了，后半夜值班的时候经常有打瞌睡的，经常有加完油偷跑的。

“我们这管吃住，你在这边也不是拖家带口的，正好方便半夜加油，攒着晚上的班还有点补贴，你看看行吗？”

杨烁最近也愁着值夜班的问题，自从他成为加油站的老板之后，后半夜趁乱跑的司机大大增加。

“那太感谢你们了！”

朱向海也没料到竟然能碰到这么好的人，不仅救了自己，还帮忙找了工作。夜班累就累点吧，只要能给家里寄点钱会就就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