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比咱想象的还厉害，我们那个厂据说有人全家都喝药了！”

朱向海想起前两天跟媳妇打电话时听到的消息，现在下岗的都是苦命人，那时候在歌舞厅门口接媳妇下班，真的不是笑话！

“这么厉害吗？你说都是些什么事！你家的亲戚不要紧吧！”

张瑞想起了程斌，如果不是自己碰巧赶到，估计程斌家也早就在那边团圆了。

“什么亲戚不亲戚的，我下岗的时候都断了！现在我一个人挣的够她娘俩吃的！”

朱向海下岗之后也体会了一把人间的冷暖，现在也懒得搭理那些亲戚们，自己一家吃饱喝足了比什么都重要。

“也不能这么说，谁家都有困难的时候。”

这两年大伙都过得不容易，谁能顾得上谁？

“孩子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等孩子开学，我媳妇就过来跟我一起在加油站干活。等孩子毕业的时候，还得麻烦您帮忙呢！”

他平时跟张瑞搭不上话，得赶忙趁这个机会跟他说情。

“孩子学的啥？”

张瑞经常碰到这种事，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他也乐意扶年轻人一把。

“地质！”

朱向海是看明白了，干煤矿是真挣钱，虽说没学历的矿工只能下苦力，但那些分配来的大学生，一个个的都被矿上当做宝，干不了几年就提拔。所以孩子在报志愿的时候，他就力排众议让孩子报了煤炭相关的专业。

地质是煤矿八大对口专业，当年只要愿意从事煤炭行业，基本上没有剩下的大学生。

“这个对口，让他跟着强子干去！”

张瑞现在基本不会把有本事的推荐给矿上，自己儿子就有矿，有本事的当然要先留给自己用！而且，有他跟老朱的关系，也基本不用去考虑忠诚度问题。

“那更好了！”

朱向海偶尔从杨烁口中听到过张强最近的消息，听说他在那边生意很火红，那些跟他一起去开矿的下岗安全工，基本上现在都挂着队长的职务，比在协谷矿的时候滋润多了。

把朱向海捎到加油站之后，张瑞也没有去协谷矿，直接跑到在协谷矿的老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回去了。这会天气热，门口垃圾站的臭味熏得家里根本待不住人。也不知道人家环保局是不是不吃人粮食的货，家里都臭成这样了，鉴定符合环保标准的告示还在程斌家大门口贴着。

张瑞回到矿局之后，就把自己的猜测跟吴爱民说了一声，不过他不敢确定，因为县里几个企业效益都不错，没听说有破产的隐患！

“差不多就是这个原因了。”

吴爱民听完张瑞的汇报之后恍然大悟，他之前没往破产那边考虑，所以一时间也没看出端倪来。

“你确定？”

张瑞不知道他为啥如此确定，要知道这两年新县那几个大企业效益非常好，根本就没有破产的可能性！

“大伙吃，哪有自己吃的香！”

破产这东西，苦的是职工，但是对某些领导来说不亚于一波肥！

“让这帮兔崽子折腾吧，他们这些亲戚怎么办？人都来了，总不能不给人家落编吧！”

张瑞也听明白了，敢情这帮孙子想借着破产的风口，私分国有资产！

不过这会就算知道是什么原因，又能如何？现在人家的人都过来了，就等着跟今年的大学生一块落编制了。

这会是大学包分配的最后几年，说是六月份应届大学生必须全部到岗到位，但总有些关系户会拖到到八九月份，甚至半年以后才来报到，其中具体是什么原因，就只能意会了！

人事科怕麻烦，就等着所有报到人员都来了，再一起给这些人落编。

“看吧！”

吴爱民不屑的撇撇嘴，这是拿咱们矿局当垃圾站了，什么玩意都敢往咱这塞！他虽然尚未公布一把手职务，但上级已经跟班子里的成员都谈了话，郭文杰提拔、吴爱民干矿局一把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等着上级正式发文。

这会有些部门还要点脸，谈话公布的东西跟文件上的东西还能对得上号！

没过几天，上级领导以人事档案整顿的名义，紧急叫停了各矿局的集中落编工作。按照上级要求，除了各单位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和井下一线矿工，其余一律暂缓落编。

这阵子调进来的人哪有一个普通老百姓，自然都不怕矿局反悔不给落编制。不过没有编制就没有工资，新转进来的这些人可等不得。于是很多人托关系到矿局来找，矿局刚开始推托上级封了编制，后来实在没办法推托了，只好将落不下编制的人员的工作关系，暂时安排到各个矿属单位，反正暂时只要不耽误开工资就成。郭文杰还出面许诺，只上级放开编制，优先给这些人落编！

在那个秋天，县酒厂第一个传出破产倒闭的消息。大伙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啥那么好的企业说倒闭就倒闭。被蒙在鼓里的工人们，开始围攻厂领导、围攻县领导，但此时早就于事无补，闹了个把月破产清算小组开始进驻县白酒厂。

当年新县的白酒绝对不比任何一个一线知名品牌差，在醇香方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新县酒厂那几百年的老窖泥破产的时候被公开拍卖，被现在某个着名的大酒厂给高价拍走了，到现在依然被他们当作宝贝一样供在发酵池里养着。

酿酒的设备全部以二三折的价格打包出售，成仓成仓的高粱被人拉走卖掉，最后县酒厂的地皮都被卖掉开发成了小区，剩下几个位置不是很好的仓库，也被人承包后当作了物流仓库。

破产清算完毕之后，承包仓库的人赫然发现，仓库里竟然还有整整两仓库共计六百多吨成品酒没有卖掉！

承包仓库的人跟张瑞也是老伙计了，当年县酒厂为了取得给协谷矿供货的资格，可是没少跟张瑞联络感情。这会张瑞作为矿局领导更值得他们来巴结，于是张瑞让杨洋去酒厂仓库拉了整整两卡车白酒，放到新家的地窖里慢慢喝。

两辆卡车足足拉了三十多吨，估计这辈子能喝完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