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那根，对，就是这根。”

杨燕在树下指挥着张瑞挑选树枝，过一阵子就要收蚕茧了，她记得家里的筐好像是坏了，得准备好新的。

“成，我砍了！”

张瑞挥起斧子将媳妇指定的柳枝砍断，张瑞还真没编过柳条筐，寨山乡那边是山区，大伙都用结实的荆条编筐，不过柳条筐胜在轻便。

这些柳树都是杨家庄村集体地上的柳树，只要不耽误柳树生长，砍点柳枝子编个筐，队里还是挺支持的，筐子是农村重要的生产工具，方便更好的出工。因为是村集体的树，所以想把编好的筐子往外卖，那是万万不可以的。当然邻居家筐坏了，也可以帮忙编一个，但万万不敢收钱，一瓢粮食足够了。

“够了吗？”

在砍秃了好几棵树之后，张瑞觉得差不多了，再砍下去容易招大队的打。

“够了，下来吧，去我家编筐去。”

杨燕从小就跟着家里编柳条筐，不过现在她身子不方便，只能带回家去编。

“你慢点走，别摔着。”

张瑞扛着一大捆柳枝跟在杨燕身后，这大肚子婆都到预产期还这么坐不住？

“你们怎么也去砍柳枝了？”

刚到家就看到杨振武在收拾车子，杨家庄五十年代就已经普及了充气轮胎。

“还有谁去了？”

张瑞觉得自己可能干了无用功。

“咱爹前两天就把柳条砍回来了，筐子都编好了，你们进屋看看咱妈把留种的挑出来了没。”

多余的柳枝倒也浪费不了，编点别的筐子早晚也用得上。

“妈，留种的挑出来了吗？”

有经验的蚕农会从蚕茧里挑出体格好的做蚕纸，好的蚕种养出来的蚕出丝率更高。

“都挑好了，赶紧装车吧，来回四十里地，回来天都黑了。”

与大伙印象中软软的蚕丝制品不同，蚕茧这玩意死沉死沉的，从杨家庄送到阳村蚕茧站，来回足有四十里路，全靠人推着独轮车送过去。村里倒是有几辆毛驴车，但队里统一分配给家里没壮劳力的人家，要不然人家孤儿寡母的还要不要活了？

杨燕家那头拉磨的毛驴，这会帮队里几个孤寡老太太去了，他家壮劳力多，还要分出一个来帮人家推车子。杨振武和张瑞就成了这次送蚕茧的主力。

张瑞觉得这辈子就没走过这么远的路，本来寻思趁今天休息的空，帮燕子把柳条砍了，这筐子编好怎么也得两三天，到时候自己也不可能请假来干这个吧！谁知道村里预判了他的预判，把收茧日定在周末。杨家庄作为驻地村，村里在矿上干活的多，所以鸡贼特别多。

鲁中地区现在并不是蚕丝的主产区，但是在当年为了推进养蚕业发展，鲁中地区不少地方都大力推广蚕桑养殖，在六十年代蚕茧的收购价都到了一块多，老百姓家可是很少有这种大额的收入，群众养蚕的积极性空前的高。这也为七十年代国内蚕丝产量超过日本，成为全球最大的蚕丝生产国奠定了基础。

“姐夫，咱们歇一会吧！前面到三瞪眼了。”

杨振武看到前面出现一个大坡，知道马上要到最难走的地方了。

“三瞪眼是啥意思？”

张瑞以前只是听人提起过，也没细打听，这个坡竟然有自己的名字，自然应该有缘由。

“这边有个连续大坡，推车子过去的时候，需要鼓足气咬住牙，瞪起眼珠子才能推上去，这个大坡得瞪三次才能过去，过去之后就一溜下坡了。”

以前人们起地名的时候其实很随意，要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些李家窝棚之类的离奇地名，不够这样的地名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国外其实也差不多，例如比基尼海滩翻译成裤头村也没错。

“成，咱们休息休息，一会咱们一口气上去！”

张瑞看着前面不少赶驴车的都下来帮忙推车，就知道前面这个坡不简单。路边还有一些休息的小车，大伙都是在这里休息够了，等攒足了力气再一鼓作气冲过去。

在过三瞪眼的时候，杨振武在后面使劲推，张瑞在前面用力拉，哥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小车推上了坡顶。这还是有车子的，很多家里穷没车子的，挑着扁担也得去送蚕茧，那个更受罪！

“张哥，干嘛呢？”

兄弟俩刚出蚕茧站一辆卡车停在他俩身旁，李阳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兄弟，正好，回矿吗？回矿的话捎我们一趟。”

张瑞这一刻仿佛看到了救星，回去虽然轻松不少，但二十里的路走下来也不舒服。

“上车吧！”

李阳正好给这边送完煤准备往回赶，听说这边收蚕茧，就过来看热闹，谁知刚过来就看到张瑞跟杨振武从里面出来。

蚕茧站收茧子的时候比农村大集还要热闹，交完蚕茧大伙手里都有钱，回去的时候都会顺道给家里买点吃的喝的，像杨振武就给杨洋买了两串糖葫芦，这玩意在五月份已经不多见了。

“兄弟，你从那边过来的，我们这一路子可没看到有咱矿上运煤的卡车。”

出门没多久，张瑞就开始注意路上有没有矿上的车，如果碰到了还能搭个顺风车，谁知道到蚕茧站这一路子一辆矿上的车也没碰见。

“三瞪眼那边太陡，咱们卡车装满了爬不上去，我们从西边绕过来的。”

三瞪眼这个地方在以后的修路中数次进行落坡，但是仍然是全新县最难趴的坡。

“你看看，脚底下的燎泡。”

一到家张瑞就跟媳妇抱怨，虽然只是走了二十里路，张瑞的脚下却磨出一个大燎泡。

“我给你挑了吧！”

杨燕的双眼似乎闪着光，好像所有女的都喜欢干这种事。

“我还是自己挑吧！”

张瑞有些不放心，倒不是不放心她挑不干净，就怕她弄得太利索，把针扎肉里。

“没事，我来吧！”

杨燕拿火把针头烧红，一针下去，脓水出来的时候，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脚上的水泡是可以挑破的，但是要注意消毒，别感染了，而且挑破之后最好不要把上面那层皮剪掉，否则会疼好几天。

“你想干嘛？老实点，你现在身子沉，不合适。”

半夜，张瑞刚躺下就发现家里的大肚子婆有些不老实，结婚以前没发现这家伙有这个毛病。

“躺好，奖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