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孩子的奶奶来了，所以伺候月子这种事自然就成了老张家的任务。两个当奶奶的在张瑞家一合计，直接对他家的鸡下了黑手，老张家的鸡勤勤恳恳的下蛋，也没逃掉下汤锅的命运。

至于每天要吃的鸡蛋就不那么紧迫了，等到喝满月酒的时候，张瑞的七大姑八大姨会送鸡蛋过来，到时候绝对吃不了。

新县这边的满月酒其实并不是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喝的，一般都是在新生儿降生以后一到两周内的办满月，大概是因为以前鲁中地区穷，没有亲友们帮忙，这月子也很难坐好。

李学凤心里有笔账，坐月子除了鸡蛋，鸡汤也得多吃点，一周两只鸡应该就差不多了，再怎么吃，这一个月也不过十只鸡的事，再贵也就是二十多块钱的事，以张瑞跟杨燕的工资完全不在话下。万一儿媳妇身子没养好，这抱孙子成了一锤子买卖那岂不是完蛋了，老话讲究多子多福，家里人多了才有福气。

在两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张瑞发现自己快要长出双下巴来了，吓得他再也不敢吃媳妇的剩菜了。油水太大了，他又不产奶，所有营养都补在肉上了……

前几个月省下的肉票这会也派上了用场，这半年时间里两个人攒了二十多斤肉票，坐月子期间根本吃不了。张瑞甚至用多余的肉票换回来一对鸽子，在新县民间偏方中，鸽子汤是下奶的神器。

从去年开始，县里出台了生猪养殖奖励政策，今年全县生猪出栏率大增，屠宰场甚至出现了肉卖不掉的情况，毕竟大伙手里的票据有限，没票屠宰场也不敢随便卖肉，新县从57年就开始使用的肉票，终于具备了取消的条件。

“你今天去买肉了吗？”

在六月份的某一天，张瑞刚到办公室，范强就跟他聊天。

“买啥肉？”

张瑞有些纳闷，家里这个月的肉基本够了，不过年不过节的没必要多买。

“今天县肉联厂发通知了，要求各屠宰场以后买肉不再需要肉票了，敞开供应。”

范强负责文件的上传下达，自然是第一批接到通知的。

“啥？敞开供应？”

张瑞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玩意这么快就过期了？他手里还有七八斤肉票呢，那岂不是都白瞎了。

“对，听说是北京、上海都放开了，咱们县跟着也放开了。”

随着经济的好转，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买肉已经不需要肉票了，所以在当时的绿皮火车上经常出现一道奇景，从北京、上海发出的火车外面挂着各式各样的肉。

新县作为当时一个特有钱的矿区，自然要紧跟时代的步伐，县里拿出很大一笔资金补贴生猪养殖，很快就满足了敞开供应猪肉的标准。

当年新县就是这样豪横，县财政收入还帮本地区好几个贫困县发工资。当然人家似乎并不怎么领情，当新县经济陷入困难的时候，没见有主动过来帮助的……

“那挺好，你买了吗？”

想想以后买肉不用掐着票买了，张瑞的心病去了一大块。矿工工资高，但是花不出去，想吃点好的，没有票！想穿点好的，没有票！想用的好的，还是没有票！

“还没呢，一会我过去买点，你帮我盯一会，需要给你捎一点吗？”

范强家可没有养猪的亲戚，家里的肉从来都是按照票买的，家里孩子多，自然个个都是菜色。他决定了今天中午得炖上一大锅肉，全家好好开开荤！

“你去吧，我家里还有，媳妇坐月子家里弄了点，还能吃几天。”

张瑞寻思估计今天排队的得不少，矿区附近不仅矿工有钱，依托矿区发展起来的村民也很有钱，买几斤猪肉还不是小意思。反正国家的政策肯定不会朝令夕改，过两天这波热度退了，再去买也一样。

等范强走后，张瑞突然想起自己不需要，可保不住别人家里需要，就给大伙打电话通知，让大伙先去买点，省的到时候人多抢不到了。

这种好消息就瞒不住人，刚开始只是零星的几个消息灵通人士请假去屠宰场买肉，到后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矿领导也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

等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张瑞在家属院门口就闻到了肉香，整个家属院基本上家家都在炖肉。

张瑞刚进门就看到柴棚里的架子上挂着一大块肥肉，很明显家里有人去凑这热闹去了，不过看这战果似乎很辉煌。

“妈，这一大块肉是哪来的？”

张瑞不相信自己老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协谷镇，消息还能如此灵通，估计她老人家得到信的时候得快到中午了吧！

“今天买肉不要票，我约着你丈母娘一块去买的。”

李学凤正在里屋逗孩子呢，她对自己今天的战利品非常满意。

“很好买吗？我听说都排了好几百米的队呢。”

得，老太太来的这一二十天，不仅把张瑞一家三口养的珠圆玉润，顺便还成功打入了附近老太太们的情报网络，这都约着丈母娘去买肉了，感情老太太得到消息的时间比驻地村小餐馆得到消息都早。杨家庄餐馆是杨家庄老太太们的情报站。

张瑞虽然没去，不过他帮助的人回来得感谢他，陈宗哲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十点多了，他回来反馈说最快的窗口都排了二百多米，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赶过来排队。

“屠宰场有几个杨家庄的，我们从后门进去的。”

杨家庄是个大庄，庄里的人早就渗透到了全镇的各行各业，都是亲戚，自然就好说话。

“得，吃吧，今天炖肉！”

张瑞没胆去埋怨自己老妈没事瞎凑热闹，反正买都买了，只能快点吃了，六月的天还不是说坏就坏。

“早就炖上了，就等你回来了。”

李学凤买了两大块，一块板油留着炒菜，一块五花肉早就在锅里咕嘟了一个多小时了。

“啊？你们买了多少？”

张瑞觉得今天丈母娘家肯定也很热闹，估计振伟跟丈母娘现在正在互相埋怨呢，这俩都是有钱的主，下手比自己老妈还要狠。

“赶紧吃吧！有钱不花留着也没用，别跟小气鬼似的！”

娘俩的消费观就不在一个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