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庙会被取缔了，这两年趁着没人管，庙会又重新开始了。协谷镇的庙会叫“四月八庙会”，据说是给什么娘娘祝寿，具体为啥已经没有定论了。既然定了“四月八”赶庙会，正经的地方肯定是农历四月初八前后开始赶庙会，但协谷镇这个庙会却是在农历的四月十八日，不知道的容易被晃一下。

协谷镇庙会里搭了好多大棚，马戏团和杂技团是所有孩子最喜欢的，哪怕是彤彤这种还不到一岁的孩子，每天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指着庙会的方向，让张瑞带她去看大老虎。阳历五六月份正是不赏不罚的季节，张瑞也有时间陪孙女出去玩。

这两年社会上好像又出现了新问题，现阶段具体表现是一些带擦边球的东西开始大量出现。庙会上来了好几个歌舞团，跳舞的姑娘那小裙子短的还没遮住胯骨轴！这个尺度顿时让周边四邻八乡的老鳏夫们激动的血压飙升，据说头一排的躺票供不应求，每天都能从庙会里抬出几个因为太兴奋而昏迷的老头……

社会治安这会也开始出现了问题，虽说还没有那明火执仗抢劫的，打架斗殴的现象明显增加。张强虽然每天都将加油站的营业收入及时存到银行里，但谁都害怕碰到狗急跳墙的。他在加油站的财务室和卧室里偷偷藏了两杆双管猎枪，这玩意喷出去就是一片，比什么家伙头都好使。

国内到1996年才开始全面禁枪，这会还能从供销社买到气枪和猎枪，从公安局办持枪证也不是什么难事。

从1980年到1990年，鲁中地区是一个小旱季，降水量比平均少了接近十个点，如果不是前些年兴建的农田水利设施，估计这些年会很难熬。

“婶子干嘛呢？”

张瑞带着小孙女从外面溜达回来，自从带着孩子赶庙会之后，老两口就隔三差五把孙女接回来，小家伙离开了妈妈也不哭闹，甚至能在爷爷奶奶那里住一个多星期。

“天再不下雨，地里的庄稼就都死了，这不是跟龙王爷求雨呢！”

求雨的老太太一看是自己侄女婿，就边把火纸摆成莲花的形状，边跟张瑞聊天。

“哦，最近确实没怎么下雨。”

张瑞可不敢跟农村老太太说什么求雨是封建迷信，这两年社会上开始兴这个了，而且双方还占着亲戚呢，老太太恼羞成怒动了手，自己挨了也是白挨的。

“婶子给我随上一块钱！”

张瑞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放到桌子上，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毛票，这一块钱在这里面都算大票了。

在新县有个迷信的风俗，叫大路斋，就是每到初一的时候，都有人在路上烧纸祈求出入平安，路过的可以掏钱让人家帮你烧烧，就说是替你求神了。这玩意已经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产业，甚至有人还打算把每个月的十五给争取过来，这样一个月收入就很可观了。

不过大伙也不都是傻子，每月初一迫于街坊的面子扔点钱就当消灾了，哪有天天消灾的，难道是把瘟神爷贡家里来了？

“那成，等会念叨上你的名字。”

老太太很满意侄女女婿的态度，难怪人家能当大官，这都是龙王爷保佑的，一会一定要让龙王爷再保佑一下！

“那谢了婶子。”

花一块钱就为了烧纸的时候念上一句，某某善男信女跪请龙王爷开恩，这个确实有点冤枉。不过干这事的都是年龄大的或者在村里有势力的，大伙也不不值当的跟这些人较真，面子上过得去就成！

“嗯、嗯——”

张瑞想走，不过小孙女不乐意，看着地上一大堆的黄纸，还以为这些老奶奶们在玩什么游戏，想要参与进去。

“行、行，咱不走，看着老奶奶求雨了！”

张瑞也没见过求雨，权当陪孩子看个热闹。

“善男信女XX、XXX、XX、XX跪请龙王爷垂怜，给老百姓下点雨吧……”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老太太开始点火，边烧纸嘴里还絮絮叨叨的，似乎在跟龙王爷请示什么。

“龙王爷，下点雨吧，小分队里也有好人呐！”

老太太这句话就有点不地道了，什么小分队？当然是镇上的计划生育小分队了，对奉行多子多福的中国人来说，这个小分队简直罪大恶极！但是为了全镇的求雨大业，老太太决定暂时摒弃前嫌，不能让龙王爷惩罚他们的时候把自己家也给祸祸了。

“噗嗤——”

张瑞差点没忍住，这老太太简直太损了！他没敢继续听下去，害怕真的忍不住了。小孙女见着了火也不敢往前凑了，爷俩赶紧回家了。

可能是旱了太久，也可能是老太太们求雨真的管用，第二天协谷镇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从总的降水柱状图也可以看出来，1990年的确是华北地区降雨量转折的时候，之后十年降雨量比平时年月里多了百分之五左右。

下午四点的时候，雨越下越大，还伴随着雷暴，一道道紫色的闪电震得整个协谷镇发慌。张瑞看着窗外的大雨坐不住了，立刻来到马斌的办公室请示工作。

“马矿长，雨下的太大了，还有雷暴，咱得停产了。”

“下雨干井下什么事？”

刘大海从来没想过天上下雨还能耽误挖煤的，井口都有完善的防水措施，基本不会出现雨水倒灌入井的情况。

现在井下撤人第一条就是下雨，甭管雨量大小，只要下雨就赶紧撤。但是在新县出现那个震惊全国的矿难之前，谁也没拿下雨当回事！

“倒不是说井下不能生产，主要是矿工上下班路上不安全，大伙在雨中骑自行车容易出现雷击事故。”

张瑞话音未落，就有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长空，听声音最多不超二百米，刘大海办公室的窗户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好吧，今天晚上先停停吧，放开食堂、大礼堂，让今天回不去的矿工休息，千万别出事故。我在矿里转转，看看有没有遭灾的，你去河边排水口看看，别被堵了！”

刘大海也被刚才那声炸雷吓的够呛，这道雷别说劈身上了，就是劈房子上都受不了！

“婶子，又在求雨呢！”

张瑞刚出矿门口，就看到几个老太太在协谷矿的大门楼子下面烧纸，这架势跟求雨的时候一模一样，他有些好奇，这些老太太们又玩什么新花样？

“你懂什么，之前劲使大了，你看这雨下的，现在得求龙王爷收了神通！”

甭管怎样，老太太总有自己的歪理，不过张瑞这会可没时间看这猴戏，他还得去月牙河边看矿上的排水。然而老太太下一句话，直接让他破防。

“龙王爷，收了神通吧！小分队里确实没啥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