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惟生忍住笑意，“文试形式虽与府试差不多，但此次毕竟是为了选最合适的首领，所以出题自然不能出四书五经，应从具体事例出发，考察各位族长应对事情的能力和对律法的熟知程度。”

都石和乌兰一想，都觉得有道理。

苏惟生接着道，“先文试后武试，毕竟要管理数万夷人，武艺倒是没那么要紧。文试前十者方可参加武试，诸位以为如何？”

考试么，自然有人会被淘汰，一时也没人反对。

苏惟生又道，“不过文试是仓促之中提出来的，其他族长虽然也都识字，但从前估计没在律法方面太上心，我觉得应该给大家伙留几天准备的时间……”

黎映觉得无所谓。

乌兰道，“可以。”

处理事情虽然不成问题，但她这些年啥时候关注过律法？嗯，多些时间准备对大家都有好处。

滇池王沉吟着道，“今日是腊月初三，就定在十八晌午吧，有意的族长提前去找苏大人报名，半天时间阅卷，十九晌午公布结果。武试就定在二十那天，争取在小年之前把用山的事定下来。”

都石和乌兰默默叹了口气，“是。”

然后众人又商量起武试，最后决定将地方定在城南，两两对决，抽签决定对手，再依次比拼，点到即止，不能闹出人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离开前，滇池王把苏惟生拉到一旁偷偷问了一句，“黎土司真的没问题吗？”

苏惟生道，“黎土司的身手下官虽未见过，但据蒙绕讲，并不逊于他。况且除了都石和乌兰，其余人都只会些花拳绣腿，问题应该不大才是。”

滇池王摇头，“本王问的不是这个，你没发现吗？苗人擅蛊，可偏偏方才商议时那两个一句都没提，这说明什么？”

苏惟生反应过来，“王爷是担心他们用蛊术暗箭伤人？”

滇池王无语，“你不担心？”

这小子跟黎土司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这种程度的默契是一般人能有的？他暗戳戳地想，什么性子绵软好拿捏？骗鬼去吧！

苏惟生觉得滇池王的眼神有些诡异，抓了抓脑袋，“咦？下官忘记禀告王爷了吗？”

滇池王一愣，“什么？”

苏惟生嘿嘿笑道，“王爷，您当裕族的蛊术为何会失传？”

不等滇池王回答，他便接着道，“裕族进山之后得了怪病，似乎从前炼出来的蛊都被他们的先祖拿去试着治病了，结果病没治好，解蛊和解毒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耐。传到黎族长这一代，那就得加个更字。”

滇池王大喜，“你是说，裕族擅解蛊毒？”

苏惟生狡黠一笑，“谁还没点看家本事呢？”

苗人下的蛊向来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如今出了个专解各类蛊毒的裕族，滇池王可不得多重视几分？那高兴的劲儿哟！苏惟生都觉得没眼看！

当天下午，苏惟生就让师爷拟好章程，在衙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并抄写了十五份拿到城南发放给其他各位族长。

有意的族长均可参与报名，截止时间为腊月十七日酉时，过时不候。

黎映和都石、乌兰是报了名才走的，剩下的十五个也陆陆续续报了名，软磨硬泡地从吏员手里弄了一份花城律法条文，然后或喜滋滋、或愁眉苦脸地离开了。

……

就在花城上下期待着夷人大比的时候，京城的天空已被阴霾笼罩，灰墨的云层与厚重的积雪远远交融，阴冷凝重的气氛并未因风雪的宣泄而消散，依然让人胆颤心惊、呼吸艰涩。

身在龙乾宫的熙和帝同样呼吸艰涩，只觉得那股腥甜一个劲儿地往喉咙口冒。

他拼尽全力才将那股郁气咽下去，不可置信地问眼前人，“此话当真？”

地上跪着那人却是平宁县的陈县令。

陈县令重重磕了三个头，“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怀恩公府在平宁县吴山私采铁矿、豢养私兵几万，还打造了不少兵器，这是游侠孙勇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承恩公从江序手里接过一个包袱，三两下打开，里头正是一套寒光闪闪的甲胄、一块生铁、一面写着“高”字的军旗，还有一枚浮雕双螭纹的玉佩。

“老臣记得，怀恩公府的嫡出子嗣都有这样一枚玉佩。而打造玉佩的底料是皇上登基的第二年、木那国战败之后进贡的一整块紫玉。皇上似乎是赐给了怀恩公，别的勋贵都没有。”

熙和帝颤抖的手紧紧握了一下又张开，“把孙勇带进来，朕要亲自问一问！”

孙勇四十来岁模样，身材高大结实，一看就孔武有力，他进屋之后见到熙和帝有些紧张，忙跪地磕头行了礼，才在承恩公的示意下说起事情经过。

“草民原是北原郡人世，因家有薄产，不愁生计，就喜欢在外结交朋友，年少时因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龙哥。草民那会儿也没啥眼力，结果引狼入室害了全家性命，草民被师父所救才保得一条性命，从此流落江湖。”

陈县令见熙和帝目露疑惑，忙解释道，“龙哥就是五年前在江南犯事的那伙江洋大盗的头领‘过江龙’，后来被当时的杭知府、如今的杭参政联合平阳伯府岳少将军抓捕归案的那个。‘过江龙’原也是北原郡人士，在家乡犯案之后流窜到了江南。”

熙和帝点头，“继续说。”

孙勇接着道，“这些年草民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可过江龙武艺高强，草民自知无法匹敌，只能跟着师父在山里苦练武功。这次出来原是打算找过江龙报仇的，不料辗转打听到他已被官府处死。草民心中茫然，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听说过江龙在平宁县的吴山村待过很长时间，就想去看一看。”

他面上露出一丝尴尬，

“只是草民从东北赶到吴山村借住了没两天，盘缠就用光了，就寻思着去山上打些猎物换银两。寻常的山鸡野兔也不值几个钱，草民仗着身手还不错，就进了深山，打算弄些大家伙。可是这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