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率着人马追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在月城西三十里外追到了北燕人。

这些北燕人被包围时，还睡意朦胧，一片茫然。

他们昨天莫名丢了所有的牛羊，为了寻找贺兰渊的财物，他们耽搁了好长时间。

等到方圆几里都找过，却没有发现大群牛羊移动的痕迹，他们这才慌乱起来。

这些人，是贺兰渊控制的依附人口。贺兰渊带走了一些养子心腹，留在这儿给他看牛放羊的，除了少数一些伴当、自由民，大部分是家族奴隶。

他为人暴戾，手段凶残，出了这种事，有些胆小的奴隶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逃跑。但是他们没有身份证明，随时都有可能被当成逃奴杀掉。

要是往南走，走到山越国的地界，他们明显的外貌和服饰区别，最终还是不会有好下场。

两地交战已久，北燕人是怎么对待山越国人的，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说起暴戾的名声，上有皇帝赵祯，下有不遑多让的贺兰渊。君臣两人简直就是北燕双煞。

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下赌注。

却说李钰在斥侯的带领下，顺利找到贺兰渊的奴隶。当看到分布在草原上的毡房时，他感觉一天的劳累疲惫，瞬间都有了价值。

山越国很少主动出击，这次李钰带兵出来，不少士兵还以为是去打支援。

一路的急行军，等看到目标时，所有士兵顿时都紧张起来。

天色半明半暗，亮了一夜的星子已经渐渐隐退在晨雾之中。露水湿润了铠甲，潮潮的，就像他们手里握着武器的汗水。

敌人的毡房一时数不清楚，但大概估计，这些北燕人也着实不少，不会是个小数目。

北燕人的战力，他们可是有目共睹的。就凭自己军中这四千人，要对付敌人，只怕是有些够呛。

李钰好像知道了手下人惴惴不安，用马鞭指着远处说道：“你们看，这里一匹马也没有。这些人抓住以后，我要让他们徒步给我走到我们虎贲营。”

山越的兵将在休息的时候，王副将虽然同他们说过，这些人可能会无马可骑，但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

贺兰渊占了北燕水草丰美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养牛羊呢？

但是草原的确一片寂静，除了天空偶尔掠过的一只云雀，就只有几声微弱的虫鸣。

不一会，斥侯来报，说是不见望塔，也不见岗哨。贺兰渊的奴隶竟然粗心到这种地步，众人都升起迟疑。

李钰笑了起来，说道：“怕什么，堂堂男子汉，难道还怕他北燕装神弄鬼吗？”

接着他神色一敛，肃容道：“这次我们如果拿下这些人，防秋的时候压力就会减轻很多，我们身后的老百姓日子才会好过。为了他们，今天不管怎么样也要拼了。”

秋天是山越国开始收割粮食入库的季节，而北燕，总是在秋高马肥的时候，呼啸南下，抢掠一空。

防秋，是弱势的山越国采取的一种被动防御。虽然没什么屁用，也聊胜于无。

士兵听了，都寂寂无声。

守在前线的他们，一年要面对好几次摩擦，他们当然知道，一旦手无寸铁的山越百姓碰到北燕骑兵，那境况比羊入虎口还惨。

一营骑兵，一营步兵，四千个人，哪怕是跟北燕人一比一拼着换掉，也算值了。

更何况，北燕人这时毫无防备，从天时上来说，他们就赢了几分。

北燕人昨天劳累了一天，找不到牛马，他们在搬撤东西时，只能用人力拖拉架子车。上百个毡房，又是拆又是安的，带着那么多物资赶路，人人筋疲力尽，以至于守夜的人一个个也睡得跟死猪一样。

其实也难怪，除了生理上的疲惫，还有心理上未知的压力。

丢了贺兰渊的财物，谁也不能肯定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能拖一天是一天，因为这种想法，昨天一天，他们才挪动了没多远。

在北燕的地盘上，几乎没有碰到过主动出击的山越国人，因此他们在休整宿营时，也大意地略过防守，只留了几个人，防止野兽出没。

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号角声吹起，黑底红字的“李”字旗迎风招展，一营的骑兵一马当先，人员散开，率先包围了所有的毡房。

手持弓箭的骑兵在马背上防备着，步兵则提着长戟进入毡房中，不论老少，见人就捅。

号角声响起时，贺兰渊的一个伴当名叫古力扎的，猛地惊醒，跳了起来。

这里四五千人都是他在管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纰漏，可是昨天却丢了这么大一群牛羊，就算他是贺兰渊的伴当，恐怕也难逃怒火。

一晚上的噩梦，让他有点分不清这时是在现实，还是依旧在梦里。

兵器的格斗声和怒骂声、惨叫声开始清晰地传入耳中，古力扎清醒过来，连忙拿起放在床头的大刀，就要冲出毡房。

从梦里醒来终于察觉不对的奴隶，也反应过来，开始拿起武器奋力搏斗。只是他们向来只擅长于马背作战，对于这种近战，却和训练有素的山越国士兵相差甚远。

奔跑出毡房的北燕人，被守在外面的山越国骑兵轻松地当成箭靶，几乎是箭无虚发，人人的小腿大腿都中了羽箭。

只要留有命在，这些俘虏医好后，就是一个劳力。如果不是形势严峻，山越国的兵将并不会赶尽杀绝。

天色渐亮，鲜红的血液汇到一起，形成蜿蜒的小河，透过毡房，浸染了绿色的草地。还有许多飞溅的血滴，洒在毡房上，如同泼墨作画一样，染出朵朵红梅。

一场战争，以绝对性的压倒优势，山越国杀敌八百，俘获近四千人。

这是近年来很少有过的一场大胜，山越士兵以极小的伤亡，换了这战绩，一时间人人扬眉吐气，精神振奋。

多少年了，只要是北燕出动，基本都会赤地千里，人烟不存。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并不好闻，但得胜的一方只顾着沉浸在喜悦中，又哪里还会嫌弃。

李钰和王副将心中激动，又命令士兵立刻打扫战场，准备回去。看着喜笑颜开的王副将，李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要不是古月送来的几千匹马，他的骑兵一营，哪里能配置到足够的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