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悠看得一愣一愣，情不自禁地问：“还有这种吃法？”

过江龙僵硬点头，瞥见她抓着“卤沙鳖”傻乎乎地看自己，顿时浑身不自在，鬼使神差地说道：“要不、我帮你撬？”

“好呀好呀！”余韵悠欢快地把自己的碟子递了过去，一边看过江龙撬沙鳖一边问：“你是不是以前经常吃沙鳖呀？”

过江龙机械回答：“我们老家的小溪里到处都是沙鳖，我们一般不吃，只捉来玩。”

余韵悠眼波流转：“玩？怎么玩？”

“唔——我们小时候玩得最多的是用沙鳖来比赛，每个人捉一只沙鳖……”

“哇，人家是‘龟兔赛跑’，你们玩‘沙鳖赛跑’？”

“不是赛跑，是在地上划一个大圆圈，每个人都把自己捉的沙鳖贴上纸条子放进去——那些沙鳖觉得没危险了就会四处爬，谁的沙鳖爬出圈子谁就输了……”

过江龙根本就没发现：现在全桌的人都在看他撬沙鳖、听他讲故事。哦，还有两个手机在摄像。

陈婷婷明白余韵悠的意思、就是要逗过江龙多讲话，于是插嘴问道：“输了的人、怎么罚他呢？”

“罚‘跑圈’，围着圆圈跑——第一个输的人首先跑，第二个输的人接着跑，一直到只留下一只沙鳖在圆圈里……”

想象着一群小屁孩围着一圈的沙鳖吭哧吭哧地跑、陈婷婷笑得花枝乱摇！

余韵悠的丹凤眼里满是笑意：“然后呢？”

伍胖子和李茂德却面面相觑：什么时候——这雪峰山的龙就变成了雪峰山的虫？

身在局中的过江龙根本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虫”，还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就是不玩了，把沙鳖随便一丢就可以了，它们自己会爬到溪里去，狗都不喜欢咬它们……”

“你们不喜欢吃沙鳖啊？”余韵悠的睫毛不时扑闪。

“不太喜欢——你看，这基本上没什么肉……”过江龙划拉着碟子里的沙鳖给余韵悠看，一边说道：“是吧、没肉吧？”

余韵悠把薄膜手套取了下来：“是不多——可是、这味道真的不错呀？你们怎么不喜欢吃呢？”

过江龙把碟子往余韵悠那边推了推：“主要是大人们觉得做沙鳖很麻烦、不划算，有那点时间还不如多炒几碗其他的菜。”

“做沙鳖很麻烦啊？我还以为像蒸大闸蟹那样简单……”

“很麻烦。按我们那里的说法，沙鳖的脑壳有毒，不能吃——你看，这做好的卤沙鳖就没有脑壳吧？”

“真的耶！”余韵悠仔细翻检碟中的碎肉，“砍头很麻烦？”

伍胖子差点把嘴里的沙鳖肉喷出来：姑奶奶你真行，装傻装得这么天真！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龟鳖有壳，一遇到危险就把头缩进壳里去了，哪里会傻乎乎地等你去砍？

陈婷婷慢慢地吮吸着沙鳖的裙边肉，听得津津有味，眉毛上都是笑：姐，我服你！本是白富美，为了爱情竟然装成了傻白甜！

李茂德虽然嘴巴也在动、但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陈婷婷身上；当余光瞥见陈婷婷的红唇在吸食沙鳖壳时，李茂德恨不得自己化身为那块沙鳖壳——让佳人的红唇千百次地吻！

过江龙现在基本上没有主动思维能力，他就像一款软件、度娘；只要余韵悠搜索什么、他就回答什么：“……砍头不麻烦，一刀下去就砍断了，麻烦的是、它不会让你砍……”

余韵悠脸色泛红：“哦，那怎么办啊？”

“一般是把它翻过来再按住它的壳、压得它受不了就会伸出脑袋，但是那需要力气更需要技巧，很多人都不会——我们那里都是妈妈和奶奶们做饭、她们哪里会？”

余韵悠的脸更红了：“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呀？”

“有，就是激怒它，在沙鳖伸出脑壳咬人的时候趁机动手……”

“可是、这也需要技巧呀？这个难度更大吧？”

“是的，需要眼明手快、讲的是手起刀落……”

伍胖子和陈婷婷这下都被吸引了：这是武功高手的节奏啊，妈妈奶奶们怎么做得到？

想象着妈妈奶奶们挥刀乱剁、但就是砍不中那飞快伸缩的沙鳖脑袋时、余韵悠真犯愁了：“这比杀鸡、剖鱼麻烦多了……”

“不只是麻烦，有时候还很危险，砍得不好就会砍到自己的手和脚……”

“啊？”余韵悠丹凤眼圆睁：“不至于吧？”

“真的，手忙脚乱就会这样。”过江龙很僵硬地点头，“我们一个小学同学的妈妈就砍了她自己一刀，流了好多血；她更加生气了，举着菜刀做死地砍（一顿乱砍），结果沙鳖没砍中、把旁边看热闹的狗砍了一刀……”

陈婷婷“哈”地一声笑了，李茂德立马神魂颠倒！

伍胖子也忍不住笑：“靠，吃个沙鳖这么麻烦？怪不得这么贵！”

余韵悠笑得脑后的马尾巴不停地晃：“那你小时候想吃沙鳖你怎么办呢？”

“我一般是用小树枝去逗它，它一生气就咬、咬住就不松口，这时候它脑壳就出来了……”

“哦，这样就有机会砍了——然后呢？”

“然后是剖开。”过江龙用筷子敲了敲鳖壳，“好硬，全部剁碎很难，所以一般都是把两个盖子的连接部分慢慢剔开。”

余韵悠的马尾巴不停地点：“是好硬，要煮好久才煮得烂吧？”

“要大半天，一般是中午炖、晚上吃。”

“要炖这么久？”余韵悠举着筷子迟疑起来：“她们没有——没用高压锅吧？”

“不能用高压锅，也不能用铁锅，只能用铝锅慢火炖，用砂锅最好……”

“这么多讲究？”

“不讲究不行。沙鳖生活在泥巴和沙子里，土腥味很重，做得不好就会变味，根本没法吃……”

伍胖子正吃得起劲呢，听到这里便不耐烦起来，敲着桌子叫：“我已经吃了一个哈！”

余韵悠瞪了伍胖子一眼、又瞟了过江龙一眼：“吃沙鳖、要趁热，你也赶紧吃吧。”

过江龙“嗯”了一声，慢慢点头。他的“魂力”仿佛被冻结、仅靠残存的一丝“精力”在支撑，表情麻木动作僵硬，机械得连最低级的机器人都不如。

对于过江龙的有问必答、余韵悠相当满意。上次也是在这个包厢，她和过江龙之间的对话一点都不流畅，就像警察审问犯人、结果把过江龙给吓住了！看来老爸说得对——女孩子就该温柔似水，女汉子没有市场！

沙鳖一般只能长到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炖了卤好后的净肉最多不过三两；即便余韵悠吃得秀气（斯文），也不过几分钟就只留下两个壳和一小堆的碎骨头。

陈婷婷早就啃完了卤沙鳖、在悄悄地摄像呢，看见手机屏幕上余韵悠在给过江龙递餐巾纸，便娇笑不已，一边继续摄像一边伸出左手：“美女，我也要……”

李茂德反应极快、有样学样：“美女，我也要……”

伍胖子却是想呕！一对是深情款款秀恩爱、一对是装疯卖傻捧臭脚，伍胖子捂住自己的眼睛哀嚎起来：“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

余韵悠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两腮飞霞，只好给陈婷婷和李茂德扔了一叠餐巾纸过去。

陈婷婷擦着嘴巴笑：“今天我买单，感谢过江龙的帮忙……”

李茂德赶紧举手：“我买、我买！”

陈婷婷斜了他一眼：“你下次再请噻！我感谢过江龙、你抢什么抢？”

听说有“下次”请女神的机会，李茂德乐得骨头都酥了，只剩下颈椎骨还可以伸缩，于是一个劲地点头。

伍胖子看了看那一件a酒，笑道：“我也想客气一句说我来买单、但我确实买不起！”

有了两个死党的打岔，过江龙终于从“度娘+机器人”的模式中清醒了过来，他以为陈婷婷是因为自己刚才帮她解围送花的事情而感谢自己呢，于是扯着耳朵说道：“我只帮你签了三个字，你没必要这么客气吧？”

这件a酒价值块、自己只签了“过江龙”三个字，难道每个字值4000块？靠、我什么时候“一字千金”了？比书法家郑孝胥还牛叉了？过江龙有一张交通银行的银行卡，他知道郑孝胥是min国时期的着名书法家，“交通银行”那四个字就是郑孝胥的佳作，四个字的润笔费是4000大洋。交通银行成立上百年了，行长更是换了无数个，但那四个字一直没换，沿袭上百年了，大城市里随处可见，足见郑孝胥的功力。郑孝胥写4个字得了4000块，过江龙是一个字值4000块，这、没有让他高兴，而是让他感到尴尬。

陈婷婷不管过江龙的尴尬、笑道：“不单是刚才的签字，你还帮我看了相——我把股份卖了，把烦恼甩了！”

其他人自然知道陈婷婷近期的一顿操作猛如虎，而“闭关”一个多月的过江龙却惊讶得差点跳起来：“什么？你卖股份是因为我帮你看了相？”

“是啊，我相信你的看相啊！”

过江龙有点晕：“我的个娭毑（奶奶），这么大的事、你凭我的几句话就决定了？万一错了呢？”

伍胖子白了他一眼：“你的话有那么重要吗？人家是上亿的决策呢、会凭你的几句话就决定？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对于伍胖子这明显的帮腔和偏袒、陈婷婷不以为忤反倒笑着扯开话题：“是这样哈，总共6瓶酒，今天中午喝一瓶，伍胖子和李茂德每人拿一瓶，剩下的三瓶我送给过江龙。你们没意见噻？”

李茂德流矢般举手：“没意见！”

伍胖子笑道：“有吃有喝还有拿，我也没意见——阿龙，这是真酒不咯？”

过江龙不愿意扯出“品酒”的事情来，便瞪了伍胖子一眼：“你要开车呢，真酒假酒都跟你没关系！”

伍胖子也鼓起了眼睛：“那你也不能喝、你下午还要练车！”

过江龙赶紧借坡下驴：“对哦，我要去驾校！”

事实证明过江龙今天中午确实不宜饮酒，正在这时aa驾校副校长的电话来了，催他马上去驾校。

于是，美食美酒美女集聚的雅间里忙乱起来，过江龙拿着考驾照的“令箭”飞速撤退——情愿顶着毒辣的太阳去驾校、也不敢在这空调房里和母老虎同桌！

他一阵风地下楼打车往驾校跑，直到看不见那潇湘茶楼了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好吧，情窦半开加三力失衡的过江龙就这么青涩到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