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一开始以为宋郁给他煮这药完全就是瞎折腾，没想到喝了半个月，他的毒似乎真的被抑制住了。

司遥跟028感叹：“不愧是男主，连蛊毒都有办法解。”

甚至他消失的嗅觉都隐隐有要恢复的迹象——他现在总觉得自己呼气时带着某种异香。

他一开始还没把这当回事，直到这异香里掺进了腥气，而且越来越重，他才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他每日洗漱，怎么会一直有这种腥气？跟腌入味了似的。

而且他根本闻不到别的味道，只能闻到这股腥气，怎么都说不通。

恰好此时宋郁又端着药走了进来。

司遥心头忽地一跳，皱着眉把宋郁从头看到脚。

宋郁远远便笑开了：“怎么这么看我？是想我了吗？”

司遥盯着宋郁一张一合的红润嘴唇看了一会儿，然后收回目光，冷哼道：“没皮没脸。”

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放血做药引都是剧本里的事，他真是被赵镜深毒傻了才会想到这上面。

况且哪有人放了大半个月的血还能唇红齿白貌若潘安？就算是男主也不带这样的。

话虽这么说，他在端起药碗的时候还是轻轻嗅了一下。

他的眉立刻皱了起来。

好腥。

可是他分不清是他自己闻什么都腥，还是这药腥。

宋郁见他如此，问：“怎么了？”

司遥神色自若地说：“一股苦味。”

宋郁眉毛微微舒展，哄道：“乖一些，喝了药才能快些好起来。”

司遥皱眉看着他，没动。

宋郁笑着问：“到底怎么了啊？”

“你坐过来些。”司遥命令。

宋郁便坐近了些，但还是离得有点远。

司遥蹙眉问：“怎么回事？怕朕吃了你？”

宋郁一噎，然后笑叹：“求之不得。”

这才正常一点，不然司遥几乎要以为这小变态被夺舍了。

司遥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宋郁阻止了：“先喝药。”

司遥无法，只好端起碗喝药。

说来奇怪，他分明没有味觉，之前喝这药也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可今天这碗药，他却喝了好久才喝下去。

司遥把空药碗递给宋郁，宋郁再交给婢女。

在司遥的目光中，他心领神会地坐到了离司遥很近的地方。

司遥仔细打量着他的脸，除了又白又美，完全看不出别的。

是不是瘦了些？

司遥一面觉得自己疑神疑鬼，一面又忍不住胡乱揣测。

他突然说：“药苦。”

宋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拆穿他，而是说：“我去给父皇拿蜜饯。”

司遥说：“不用。”

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突然勾住了宋郁的后颈，把人拉下来，唇贴上去。

宋郁被拉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僵成了木头，他努力地想保持冷静和清醒，但完全无法做到。

因为司遥的舌探进了他的唇缝——就像他趁着司遥睡着时偷偷做的那样。

司遥明显不打算给宋郁保持清醒的机会，他仗着自己经验多，把人亲的七荤八素、晕晕乎乎。

缠绵厮磨之际，他不经意地把宋郁的手腕手臂都摸了一通，确定没有摸到任何伤口后才放下心来。

……那现在怎么办？

司遥还咬着宋郁的下唇，在脑子里凌乱地想。

这要怎么解释？

司遥沉默地松开了宋郁，然后沉默地捏紧了拳头，又沉默地退回去坐好。

宋郁的眼神在经过了呆滞、惊诧后，转变为了狂喜。

“你……”他紧张地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司遥。

司遥冷漠道：“不苦了。”

宋郁眼睛很亮：“下次还会苦。”

司遥：“……”

宋郁靠近司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想再来一次。

司遥还没想好该怎么拒绝他，宋郁又脸色一变，然后退了回去。

宋郁快步走到桌边，端起碗，扭头冲司遥美滋滋地笑了一下，然后走了。

……神神叨叨。

司遥突然捂住脸，把脑袋埋进了膝盖。

上个世界他跟虞鹤走到那一步，是因为虞鹤锁骨上的痣像那个人，胯骨上的印记也像那个人，他甚至怀疑虞鹤就是那个人。

可这个世界又该怎么解释？！

司遥啊司遥，你真是个混蛋！

司遥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突然，他的表情凝滞了。

他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上面的一抹胭红。

脑中似有雷鸣轰响。

司遥慢慢地在自己的唇上擦了一下，然后带下来了更多的红。

这是……

姑娘用的口脂。

-

药房里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这是药被煮沸了。

宋郁神情冷淡地解开上衣，露出渗血的绷带。

他三两下把绷带也解了，然后拿起匕首，在心口出的旧伤口上又刺了一刀。

血顺着刀刃淌进器皿，但没多久，就不再流了。

宋郁皱眉看了一眼器皿里明显不够多的血，想起巫医说过的要加大剂量的话，抬起匕首，又要刺第二刀。

“……宋郁。”颤抖不止的熟悉声音从身后响起。

宋郁的全身霎时僵硬。

他慌乱地想要把手中的碗和匕首藏起来，又想起自己的伤口还暴露在外，又胡乱地去拢衣袍。

手忙脚乱之下，碗里的血也撒了。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司遥的表情了。

司遥脸色比放血的人还白、白得像鬼，他一步一步绕到宋郁身前，然后蹲下，捡起地上沾着血的碗。

他把碗举到宋郁眼前：“这是什么？”

宋郁沉默不语。

司遥厉声道：“说话！”

宋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说：“其实我在放血排毒——”

“啪——”司遥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司遥病得太久了，以至于这一巴掌根本就使不出力气。

不疼，宋郁却瞬间噤声了。

司遥抬手去摸宋郁的唇，指腹擦下了一片嫣红的口脂。

口脂掩盖之下的唇，苍白若纸。

司遥忽然意识到第三个消退的感官是什么了。

——是视觉。

他竟然今天才发现宋郁的不对劲。

司遥沉默地去扯宋郁的上衣。

在看到胸口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以及锁骨上熟悉的痣时，他终于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

宋郁从没有见过司遥这副样子，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掉，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他吓得不行，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抱住司遥，哄道：“我不疼，真的不疼，你、你别哭了好不好？”

司遥蹲下来，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没有理会宋郁的声音。

他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寝衣，宋郁甚至不敢碰他，只能拿了自己脱下来的外袍罩在他身上。

司遥没有哭很久，从臂弯抬起头的时候，只剩下眼睛是红的了。

他把衣服扔回宋郁身上，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同时问028：“好感度多少了？”

028看了一眼司遥红着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就在刚刚，已经满了。”

司遥脚步一顿，然后说：“我知道了。”

028看他这个样子，突然有些不忍心：“宿主大大，你还有三天停留时间。”

司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完成任务一定要离开吗？”

028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是，但是如果宿主想要强行留下，要向系统空间缴纳积分。”

司遥问：“多少？”

028说：“当前任务全部所得积分——宿主大大，你要这样做吗？这样的话你这个世界的任务就白做了！”

司遥没说话。

“而且穿越的小世界越多，回到自己的世界时出现的排异现象就越严重。”028焦急地说，“曾经有个宿主在穿梭了两百多个世界后才回去，直接被世界运行规则判定为入侵者，解除系统绑定的第二天他就出车祸死掉了。”

司遥突然问：“我们穿越的小世界是安排好的吗？”

028否认：“不，为了保证任务的公平性，每个宿主穿越的世界都是随机的。”

“那如果多个任务世界里出现了同一个人呢？”司遥问。

这个问题让028有点诧异：“不可能呀，每个小世界都是独立的，里面的人物数据同样不可复制，怎么会有人既存在于A世界，又生活在B世界呢？”

“就好比宿主大大你，跟系统签订合同后，原来的身体只剩下空壳，属于你的那部分数据被系统抽取出来了，不会留在那个世界。”

闻言，司遥垂下眉眼。

他心想：如果这个人的权限……高过系统，甚至高过整个小世界呢？

池归原……你到底是什么人？

……

司遥回过身，看向追着他跑出来的宋郁，眼眸里是含着痛楚的温柔。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028，我选择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