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回低着头，看起来不太开心，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陈灵婴将页面关掉，一侧目就看到唐回的这副模样。

“其实，理综试题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只是运气好答对了而已，”眉眼微弯，声音柔和了许多，

“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啊？”

唐回猛地抬起头，表情呆呆傻傻的，看着就不太聪明。

子由心性纯良，也时常会在她面前扮傻做痴逗她开心博她一笑。

只是二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长公主分的清两人，却无法对着这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说重话。

不知不觉就心软了。

见不得他难过。

“不会的题问我啊，”杨泽然突然开口，书包晃晃荡荡背在右肩，眼镜遮住了眼底神色，

“怎么说我也是学长，比你们多学了一年，我理综也很不错的好不好。”

陈灵婴扭头看向他，

“如果我没有想错，你应该是打算将精力压在数学竞赛上，走保送，对吗？”

言外之意便是，你还有时间教我理综？

虽然理综有些不会只是安慰唐回借口而已。

杨泽然轻笑一声，伸手一拍陈灵婴的肩膀，

“知我者，小学妹也！”

在场另外三人齐齐愣住，似乎是没想到杨泽然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唐回又低下了头，原本带着红晕的脸慢慢变白。

高杨笑着打着圆场，

“那什么，时候都不早了，咱还是早点回宿舍吧，学长，刚好顺路我们一块走呗！”

“我送——”

“同桌！”

杨泽然刚想开口说自己送陈灵婴，教室门口就传来一道女声，王文静跑进来拉住陈灵婴的手，

“同桌同桌，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月考考了年段第一！老胡都惊呆了！”

“我的天啊，我看了足足三遍！”王文静拉住陈灵婴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外走，时不时松开一边比划两下而后又紧紧握住，

“成绩出来的时候文佳脸色可难看了……”

杨泽然目送着陈灵婴被人拉走，而后不见身影只余人声。

“学长，走吧！”

高杨不愧于他的姓氏，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一把将杨泽然搂住往外走。

现在孩子都吃什么长大的，高一就这么高了？

王文静一路就没停下过说话的声音，到了分岔路口还一脸恋恋不舍的，

“我不管，你明天得给我看看你的书，给我说你是怎么学的，你进步的也太快了！”

“好。”陈灵婴笑着点点头。

等到把这个热情的过了头的小太阳同桌送走，陈灵婴往宿舍方向走了没几步就停下来，

前面，站着一个人。

月光偏移，将人影照亮，是文佳。

陈灵婴眼睫颤了颤，并不打算理会她抬脚就要走。

“陈灵婴，你是不是很得意？”

陈灵婴打消离开的念头，抬头看向眼前人。

文佳其实挺漂亮的，眼睛很圆，笑得时候会有一点小卧蚕，露出小小的洁白的牙，看着很是可爱。

可她现在板着脸，嘴角向下撇着，一副所有人都亏欠她的样子。

很丑。

“你的努力有用，你可以通过学校竞赛选拔你甚至能考年级第一，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努力，你干什么都会成功？”

睫羽一颤，陈灵婴眼帘微掀，这是一个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的姿态。

“你现在可了不起了，同学们都拿你当榜样，老胡刚刚在班里夸了你一节课，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你自己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陈灵婴略一思索，而后摇头。

纵她自认天骄，却也做过几次错误决定，更是……

文佳没有看到陈灵婴脸上一闪而过的悲痛，她胸口起伏着，气极，

“你摇头什么意思？现在连话都不和我说了？学霸就是不一样，哪里会和我这种学渣说话？”

“陈灵婴，我讨厌你！”

到底还是个孩子，就算到了如今，还是一句干巴巴的讨厌你。

在大周，长公主若是不喜欢一个人，只要一个眼神，底下人多的是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

“你讨厌我什么呢？”

陈灵婴来了些兴趣，

“你讨厌我的努力，还是讨厌我努力后得到的成绩？”

“还是在讨厌，我能做到，而你不能。”

在大周时，有很多人讨厌她。

讨厌她长公主的身份，讨厌她身为皇女却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讨厌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讨厌她手握重兵不与世家同谋，讨厌她底下门客众多……

“我讨厌——”

文佳的话哽在喉间，陈灵婴微笑的看着她，似乎是真的很好奇。

文佳突然就说不出讨厌别人的话来。

妈妈从小就教她，要与人为善，要讲道理不能乱发脾气，有什么事情要说出来不能自己憋着。

她其实不讨厌陈灵婴。

陈灵婴没有冒犯到她的利益，她们没有什么接触更别说是矛盾。

她只是，把自己的怒火随意找了一个人去发泄。

而那个人，是陈灵婴。

“文佳，你在讨厌什么？”

她在讨厌什么？

她讨厌自己，讨厌明明想改变但无能为力的自己。

文佳的父母是很普通的父母，文佳的家庭也是很普通的家庭，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文佳从一所普通中学考上了这所重点高中。

可是一中不普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成绩好，才艺多，家里条件也好，甚至长的也漂亮帅气，老师都喜欢他们。

文佳是个普通的孩子，她能做的只有努力，她努力了一学期，而后发现自己的努力没有用。

她的努力比不上那些老师口中有天赋的学生，她的努力也不能帮她学会那些钢琴小提琴，她的努力也改变不了自己出身。

文佳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发现自己改变不了现状之后，巨大的恐慌害怕不甘将她包裹，一层一层又一层，最后变成如今模样。

她尖锐，她看不起那些努力的学生。

就像在嘲笑从前的自己。

你真可怜，你的努力没有用。

可是陈灵婴又分明在告诉她，努力，其实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