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走廊上，眼前是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天空很黑，天地间唯一的光亮是宿舍楼前的几盏路灯。

陈灵婴站着，她突然伸出手，而另外一只手依旧死死抱着怀中的手稿，

她伸出手的方向，没有雪花落下。

就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

或许是和罗莎琳德一样的存在，只不过陈灵婴的可视红线眼膜仪在房间里，没有带在身上。

还不等陈灵婴收回手，一点微凉落于手心，眼睫微颤，陈灵婴伸出去的手握成了拳头，

它走了?

似乎好像就是为了送陈灵婴到宿舍，看着她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就离开了。

陈灵婴抿着唇，沾了一点水意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而后才双手拿着书上了楼。

房间里面很暖，昭昭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陈灵婴，窗外偶尔有烟花响起，天空亮了一瞬又暗下来，陈灵婴洗漱过后将昭昭抱在怀里。

…………

第二天陈灵婴出门买午饭的时候，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打开抽屉将里面的可视红线眼膜仪戴上。

“嘿，chen，你今天戴了眼镜，看起来还不错！”

陈灵婴出门的时候撞见刚从外面回来的麦娜，明明是才下过雪的冬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小背心的。

“是吗？”

今天是圣诞节，食堂的饭菜多了很多花样，不过左右还是绕不开牛排炸鸡面包和浓汤，以及就算天很冷依旧要加冰的饮料。

接下来的这几十天里陈灵婴一直都戴着眼镜，格罗滕迪克的手稿她只看了两三面，里面的东西很深，充满了上帝对于这个世界的思考。

不过前面显然都是代数拓扑学的内容，目前陈灵婴还不需要深入了解这些东西。

哥德巴赫猜想促进了筛法和圆法的发展，尤其是发现了包括但不限于殆素数，例外集合，小变量的三素数定理等。

而黎曼假设使素数定理得到证明以及椭圆曲线技术应用于加解密，数字签名，密钥交换，大数分解和素数判断等。

数学不单单是数学，猜想也不单单只是简单的猜想。

今天是一月二十五号，后天就是除夕，因为学校课程安排包括一些其他的原因陈灵婴并没有回国。

陈灵婴咬下一口煎蛋，煎蛋是难得的陈灵婴在国外可以吃到的属于华夏的食物，尽管普林斯顿食堂的师傅总是喜欢把鸡蛋做成溏心蛋。

咬一口就会流心，虽然她不是太喜欢这样的口感，不过……

陈灵婴突然愣住，未熟透的蛋液一点一点流出来，粘稠，却以不容忽视的模样滴落在餐盘上。

陈灵婴猛地站起身，她的呼吸很快很快，桌上是没有吃完的午餐，她却来不及吃完也没有时间去收拾，立马将东西全部收拾好背着书包急匆匆就往宿舍楼赶，一边快步疾走一边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陈景润证明了一个足够大的合数可以写成一个素数和两个素数乘积和也就是“1+2”。

而这一定理被称为离王冠只差一步。

陈灵婴几乎是喘着粗气跑上楼打开房间门，就连关门这个下意识的动作都忘了做，她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抽过草稿纸另一只手拿起笔，

写字的速度很快，没有人能够打断她的落笔。

门被昭昭关上，关好门后昭昭乖乖爬上床双手撑着下巴就那样看着陈灵婴。

小昭昭在发光。

很多人初入数学门槛的时候都会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素数够不够偶数使用?

可是当一个人真正去了解素数的时候，他就会开口说：

“为什么偶数这么少?”

陈灵婴吞咽了一口口水，屋内很暖，她却觉得自己手脚发凉，

不对，这样也不对，

pl与p?l+1?之间根本就不会存在这么大的间隔，而找到一个确定存在的大于pl的素数pm就证明了素数无限性。

素数的通式，

素数的规律……

欧几里德反证法?

不，这也是错的！

黑色的字符一串一串在草稿纸上出现，只是往往不到五秒钟又被全部划掉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又一张草稿纸被陈灵婴揉成一团然后丢在了地上。

呼吸声越来越重，却又在一瞬间变轻，更轻，轻到连尘埃也无法吹起。

陈灵婴死死盯着纸上刚刚写出来的那几行字符，

人们经常会忽略了自然数1，所以就无法用一个合理的通式来表达素数，而1在素数表的研究过程中又恰恰起着极大的作用。

素数通式千奇百怪，却根本没有一个能达到其中的本质。

眼睫一颤不颤，或许是情绪过分激动，陈灵婴的眼眶微微泛着红。

她好像听见了数字起舞的声音，那些数字手拉着手，在跳舞，即便没有音乐伴奏，它们左跳跳又跳跳，将方寸之大的草稿纸当成了舞台，

不断有新的数字小人出现，它们跳的越来越快，动作杂乱无章，陈灵婴找不到它们起舞的规律。

没有音乐，没有节拍，没有固定的舞步，

没有音乐的声音，也没有节拍的声音，也没有舞步的声音。

可是她听见了起舞的声音。

明明应该用看见不是吗？

起舞的动作，是应该被看见的。

陈灵婴扯了扯嘴角，她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深呼吸一口气，笔下的动作没有停，

就像蛋液因为重力而落下。

世间万物的本源就是如此，规律就是这般，你要做的不是造就它，改变它，而是找到它，发现它，运用它。

人是自然的产物。

数字是规律的产物。

陈灵婴没有停下写字的动作，她在这一刻什么也听不见，听不见屋外麦娜回来的声音，听不见外头的风声，也听不见深夜又开始下雪的声音。

屋子里明明有很多东西，可是又好像只剩下了陈灵婴一个人和那张桌子，

桌子上是纸和笔，没有别的东西。

纸上一张一张从桌子上落下。

有的被揉成一团随意扔在地上，有的轻飘飘被移到桌角，又因为越来越多而桌角始终只有那么大而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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